接著,見姜葵和謝寬如釋重負的神,有些疑:“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姜葵拉住的手,“皇姐,你回來得真好。”
“皇姐,”謝寬仰起一張溫順乖覺的臉,“我們不能沒有你。”
三人從這扇小門躡手躡腳地遛進了東宮。謝瑗指揮著謝寬下水采摘蓮蓬,自己同姜葵一道在岸邊接著。
待到新鮮蓮蓬漸漸地堆了小山,三人在荷花池畔一個挨一個地坐一排,邊剝蓮蓬邊閑聊。午后的揮揮灑灑,謝瑗向姜葵講起有關謝無恙的舊事,謝寬偶爾一句。
那日云卷云舒,風生風止。
姜葵忽然意識到,謝無恙沒有出來彈琴。
-
八月初八,弦月如弓。
凌晨,謝無恙披了一件墨大氅,從偏殿里推門走出來。月華如練,落在他的肩頭,像是漫天細雪撲簌地落了一。
“十一,備車。”他低聲說,“寅時,通化門。”
一輛青幔白馬的車停在小門外,趕車的黑年在馬前等候,扶著年輕公子進了車里。
車簾落下,馬蹄聲消失在深幽的黑暗里。
-
蓬萊殿的偏門無聲地打開了一,一素的懷抱白麻布的包裹側而出,拉了下蒙面的紗布,而后足尖輕盈點地,飛快地消失在銀白的月里。
通化門是一道偏門,在宮城與夾城復道之間,向北連接著皇家苑,向南是一方冷僻的池塘。這道門平日無人經過,紅漆木的門柱已經褪了,漢白玉的門匾上刻著斑駁的字跡。
姜葵清楚地記得,那日宮后被推水,就是在這道通化門附近。
在這里接頭的人,必定和那幕后之人有關。
姜葵提氣躍起,踩上一棵高大槐樹。借著繁茂枝葉的掩映,屏藏氣息,將形蔽在樹冠里,緩緩拉下包裹長槍的白麻布,一點寒芒在樹影里一閃而逝。
弦月漸漸西沉,夜愈發深濃,一團漆黑的長云掠過天幕,落下廣闊的影。
從苑林間一前一后地走出兩個人。
姜葵過樹過去,只見前面的人一襲紫袍,后面的人一黑袍。兩人停在門匾下,彼此作揖,開始了對話。
他們的聲音得極低,姜葵聽得不是很真切。只聽見黑袍人的嗓音沙啞,沉沉地說:“殿下,別來無恙?”
這個稱呼讓姜葵微微一驚。
“九千兩銀子殺溫親王,”對話者淡淡道,“這筆生意你到底是能做還是不能做?”
那個聲音含了一分與生俱來的矜貴與慵懶,嗓音清淡,又含著傲慢。
姜葵認得這個聲音,在秋日宴上方聽過此人祝酒。
——岐王,謝玦!
一時間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清晰了起來。
應當是岐王要殺姜葵,也是岐王要殺謝珩,因為他們兩人都代表著太子黨。
姜葵落水那日,正是皇太子求娶之日。白陵姜氏是一代將門,手握兵權,在朝廷上始終謹慎地保持著中立,從不在黨爭中站隊。
若皇太子求娶了將軍府唯一的小姐,白陵姜氏從此便會為太子黨的一大助力。這樣說來,岐王黨要對將軍府小姐出手,是為了阻止白陵姜氏與太子黨的聯姻。
姜葵起先就懷疑要殺之人與岐王黨有關,卻沒想到,那幕后之人正是岐王本人。不過,聯想到裴玥在秋日宴那晚遞給的藥酒,以及當夜的刺殺,一切都合合理。
要殺的人是岐王謝玦,那麼與他對話的黑袍人是誰?
是那位江湖上新起的中間人“白頭老翁”嗎?
阿蓉提及過,白頭老翁與柳先生井水不犯河水,一個只做朝堂買賣,一個只做江湖生意。那麼這位白頭老翁,應當是與宮廷政治有關之人,并且與岐王謝玦十分相。
通化門下對話的兩人聲音更低了,姜葵略微湊近了一些,試圖聽到一半句。
“殿下,在討論正事之前……”
風吹樹葉窸窣,黑袍人的聲音飄了過來,沙啞、低沉、帶著一點桀桀的笑意。
“……我有一只小麻雀要捉。”
姜葵猛地起,握住長槍——被發現了!
自認為自己藏得很好,氣息近乎于無……如果這樣都能被人發現,說明那個人的武功遠遠強過!
黑袍人緩緩移步,形倏忽消失在通化門下!下一刻,他咚咚地踩著樹干一路向上,出背后大刀斬向姜葵!
他使的是一把寬刃的大刀,刀背寬厚,刀刃鋒利。那一刀自下而上,劈了過來,帶起呼呼的風聲,如同撲咬而來的毒蛇。
姜葵槍而起!
“當——”槍尖上的寒芒與大刀上的冷彼此抗衡,巨大的力道震得兩人同時虎口麻了一下。一群鳥雀驚起在濃稠的夜里,刀槍相抵的聲音尖銳刺耳。
黑袍人冷笑一聲,雙手握刀,再度發力!
下一刻……槍斷了!
姜葵悶哼一聲,掉下樹冠,如斷了線般、連同斷兩半的長槍一齊、直直地朝著地面墜落!
黑袍人以足尖在樹干上一踏,翻向下,改為左手握刀,右手徐徐推出一掌,掌風呼嘯,朝著墜落的落下!
急速下落的過程中,姜葵在半空中竭力翻向上,以半截斷槍去擋那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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