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在搖櫓聲里醒來，見萬千點燈火如星河，落在粼粼的江面上。

“醒了？”邊的問。

“我沒睡著。”他嚴肅道，“只是休息一下。”

哼了聲，沒反駁，遞了一盞燈到他的手里，“一起放水燈吧。”

他雙手捧起燈，輕輕送到江面上。一點浮的燈火飄往遠方，匯漫卷無邊的燈河里。

看見他有些出神的模樣，忽然歪頭問道，“放燈的時候，你會許什麼愿？”

他低著頭，想了想，“不告訴你。”

“我許的愿也不告訴你。”哼一聲。

兩個人肩并肩坐在船上，在江上放了一盞又一盞燈。一月影破碎在水面上，忽閃忽閃的火流淌在其間，粼粼的影如夢似幻。

江風吹來，江風吹去，笙歌遙遙地響在燈火里。

小舟上的兩道影子離得那麼近，仿佛地依偎在一起。

祝子安又開始犯困，邊的看了他一會兒，悶不作聲地探過去，替他攏了上的大氅。

“快點回去吧。”低低地說，“該到時辰了。”

“好。”他打了個呵欠，“我回東角樓巷。”

邊的搖起船櫓，晃悠悠朝著岸邊而去。

祝子安支起下頜往遠看去，忽然微瞇了一下眼睛。

更遠的岸邊，停著一只又一只淺水木船，周圍是一隊看押貨的兵。

擔夫們在船邊來來回回，搬運著摞的貨。等貨上了木船，船夫便搖船向江心，把貨運上靜候的大船。那是府的漕船，沿江一路前往黃河。

祝子安轉過臉，與姜葵對視了一下。

“船有問題。”他低聲說。

第87章 私會

◎去見笨蛋謝康。◎

“你是覺得……”

“吃水不對。”他注視著遠去的船只, “那些漕船常年運送糧食，分批從淮水經黃河抵達長安，卸空后再返回各地。”

他解釋道, “據我所知, 返程的漕船時常會裝載鹽糖一類的貨, 載貨不會很多，也不會很重……因此船只吃水絕不會很深。”

想了想，“你認為那些漕船運了些不該有的東西？”

“這倒是常事。畢竟地方員時常從京師私帶些東西回去，這種事雖然不太合規矩, 但也算不得什麼大錯, 朝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讓他們這樣作。”

他笑了下，“我有時候做生意也走這條線。”

“不過聽說淮西一帶局勢不太穩定……我心里不安。”

他歪了歪頭，“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要想辦法追過去看看那些漕船麼？”問。

“倒也不必。我只是有點好奇。”祝子安抵著下頜，“回頭差人查一下。”

他轉過頭, “江小滿, 你明日寫信到書坊, 就此事提醒我一下……我怕忘了。”

頓了下, “最近事多，一忙就容易忘了。”

“好。”點點頭，“我會記得。”

他閉了眼睛, 倚在船邊, 聽著搖櫓的聲音。

小船在水之間穿行而過，經過一池粼粼月，終于來到了江岸邊。

岸上靜候著一輛青幔白馬的車, 綴在車前的玉珂瑯瑯相擊。趕車的黑年跳下車座, 對船上的兩人抱拳行禮, “先生。江俠。”

小船漸漸靠岸了。十一扔了條繩索過去，姜葵抬手一把拉住，利落地系在船幫子上，引著小船上了淺灘。而后轉過，輕輕拉起祝子安，領著他一起從船上下來。

他困得有點迷糊，任拉著走到馬車邊，接著似是想了想，打著呵欠說：“江小滿，我不送你了。……早點睡。”

旋即他轉進了馬車，車簾一落，車廂里很快沒了靜。

姜葵同十一對視了一眼。

十一趕起馬車，沿著小道走了一段，隨后停在路邊。他飛快躍下車座，掀開簾子去看車里的人，“……殿下？”

車里的人疲倦地倚靠在車廂壁上，幾乎沒有力氣答話。他聽見聲音，勉強抬起眼瞼，低低地說了句：“徑直去偏殿。到了也不用我……扔我到藥池里就行。”

說完，他偏過腦袋，很快睡著了。

十一往他上蓋了一卷毯，又在他懷里塞了一個暖爐，而后轉走出馬車，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小巷，低聲道：“江俠，他睡著了。”

小巷盡頭走出一緋的。對十一頷首，而后簾進了馬車。

車轱轆又響在微涼的月里，軋過覆蓋積雪的青磚路。

車廂里的扶起沉睡的人，輕輕附耳對他說：“笨蛋謝康，這副模樣還要陪我玩。”

用了很大的力氣，抱住了他。在的擁抱里，他的心跳緩慢地恢復平穩，他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清晰。

片刻后，他低低咳了一聲，上浮起幾分。

輕輕托起他的腦袋，讓他靠進自己的懷里。把下抵在他的額頭上，低垂眼眸靜著他。

月華落在他的臉龐上，投落一泓溫如水的。他的眉眼含著一點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你這麼高興啊？”笑了一下，“好吧。原諒你跑出來玩了。”

“等明年……”輕輕閉上眼睛，“我們還一起去投壺、泛舟、看雜耍、放水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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