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無常

趙秋生的頭皮都炸了起來，他雖然一直覺得周翡脾氣臭欠管教，不太喜歡，卻也絕對不能讓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不然回頭他怎麼和李瑾容代？

他心裡大罵這些小青年不靠譜，一時顧不上張博林那老東西是占了上風還是了下風，當即便要趨上前，怎麼也得在周翡之前攔住寇丹。玩看就來可無論是周翡還是寇丹，法居然都比他想像得快得多。

寇丹也沒想到居然是周翡這麼個小丫頭向挑釁，長眉一抬，打量著周翡的眼神帶了些許訝異，手上卻並不因為輕敵而客氣。

寇丹整個人像流雲飛絮一樣輕飄飄地往後飄了幾丈遠，同時長指甲輕輕一撚，便將什麼東西往周翡上抖去。

那是寇丹名之，名為“煙雨濃”，是一種比頭髮還細的小針，幾乎是看不見不著，防不勝防，能殺人於潤無聲之間，魚老便是死於這些貌不驚人的小針之下。

趙秋生沒看見煙雨濃，卻看清了寇丹的作，一聲驚駭的“小心”還沒來得及出口，那兩人已經在轉瞬的景中了一回合的手，只見周翡的春山本沒有出鞘，長刀在空中劃了一道堪稱優雅的弧度，撞出了一片細碎的輕響，七八牛似的小針紛紛抖落在地上。

趙秋生震驚地將出了兩步的腳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周翡的背影，心道：“這丫頭的手在哪裡磨練得如此了得了？”

“周翡，”寇丹謹慎了起來，咬字極重地重複了一遍周翡的名字，仿佛第一次將看在眼裡一樣，鳴風樓主將雙手攏袖中，低聲道，“我倒是還沒領教過破雪刀的厲害。”

周翡一聲不吭地推開春山——知道自己不可能比寇丹高明，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對這個沒怎麼見過面的鳴風掌門的悉。

牽機乃是當年鳴風派的核心弟子傾盡心一手打造的，那水中怪算是周翡半個師父，在黑燈瞎火的洗墨江裡泡了三年，即使蒙上眼、塞住耳，僅憑著無數次錘煉出的覺，周翡都能躲開大部分的煙雨細針。

“春山”是照著李徵的刀打的，對於周翡來說有點太長了，刀愈重，便顯得人愈輕，兩廂對照，有種奇異而莊重的不協調，淵岳一般寧靜而堅定地站在那裡。

面對北斗雙星的時候，背後有個絕代高手段九娘，面對鄭羅生的時候，紀雲沉畢竟只是讓拖時間，並沒有要求真同青龍主拼個你死我活，面對楊瑾的時候，三天沒睡好覺，想的是背水一戰——輸了也只能接，好歹堂堂正正地應過戰。

而此時站在這曾經聞名天下的刺客面前，周翡卻心知肚明——背後是命懸一線的四十八寨，沒有段九娘支援，拖時間也等不來奇跡，而萬一有差池，恐怕就得代在這。

寇丹不是遇到的最厲害的敵人，卻是第一個明知道兩人之間的差距，卻還得著頭皮上、而且後毫無退路的敵人。

“你開口說話的時候，一方面要明察秋毫，要態度堅定。”謝允告訴的最後一句話，“但是當你走到拔刀的那一步時，就閉、閉眼，把你整個神魂都凝結在刀刃上。不要想輸贏，也不要想結果。”

周翡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開始冒頭的萬千思緒攏一把，強行了下去，刀尖一轉，指向寇丹。

鳴風樓的刺客可不會講究長有序的那些虛禮，寇丹察覺到周翡整個人氣質一便，當即便將當了眼前打的，寇丹從長袖中出一條蠍尾一樣的短鉤，招呼都不打便驀地上前。

一短打扮，唯有袖子寬而長，像兩條頭重腳輕的蝶翼，一冰冷的暗香順著的長袖掃過來，下一刻，周翡被的煙雨濃包圍了。

寇丹在綠樹依然濃郁的深秋裡灑了一把杏花雨——沾、無不在——那些小針太集了，以至於周翡邊竟升騰起一層細針凝的“白霧”，被鳴風的針尖掃一下並不要命，要命的是針尖上見封的毒。

這時，周翡突然了。

以快制快，毫不猶豫地選了“風”一式。

枯榮真氣忽明忽暗地隨著刀遊走，長刀背上被兩人力所激，黏了一圈牛細針，將那暗的長刀裹得好一番火樹銀花。

這一瞬間，周翡仿佛回到了浸泡三年的洗墨江。

牽機轟鳴，在邊纏上無休無止的殺機，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被魚老著強行定的“閉眼禪”，正心無旁騖，刀鋒與牽機、與煙雨濃接的每一個微妙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地映在心裡。

突然之間，面前的是寇丹還是牽機都不重要了，周翡心裡有什麼東西呼之出——

就在這時，只聽“嗆”一聲，春山撞上了寇丹手中的短鉤，周翡手腕猛地一震，刀上沾的細針“稀裡嘩啦”地掉了一片。

寇丹倏地一瞇眼，短鉤不偏不倚地卡在瞭春山的刀背上，繼而低喝一聲，力道順著短鉤傳過來，將長刀卡了個紋不。

與此同時，寇丹突然一張，一支拇指大的吹箭沖著周翡的面門打了過來。

此時兩人之間不過一刀的距離，倘若換李瑾容或是趙秋生他們，大可以一掌拍過去，強行將自己的兵刃奪過來，可是寇丹同周翡之間幾乎有一輩人的差距，哪怕鳴風刺客一脈多重奇技巧、功不那麼扎實，那寇丹作為一派掌門，上的功力也不是周翡能抗衡的。

此時，周翡要麼被那吹箭釘個正著，要麼只能被迫撒手棄刀。

而在“煙雨濃”的主人面前棄刀會是個什麼下場，連李妍都知道，李妍嚇得一時不知該沖誰呼救，周圍一大堆師叔師伯的名字爭先恐後地湧到邊，全都堵在了的嗓子眼，手腳冰冷，連“喵”都沒喵出一聲。

謝允的手進了袖子。

而就在這時，周翡忽然一刀柄，倏地松了手。

春山在方才兩邊角力中生生給出了一個弧，周翡這邊一鬆手，刀頓時飛快地震起來，方才沒有抖落的牛小針起霧似的迸濺了一片，寇丹不得不揮長袖擋在自己面前。

周翡給自己爭取到了這一剎那，險而又險地側頭躲過那支吹箭，隨後探手一拉震不休的刀柄，猛地往前一送。

春山從短鉤中間穿了進去，刀尖在極小的活空間輕輕一擺，竟然又是“不周風”中的一招，短鉤所限，的作極輕微，卻極準——真好似一陣無孔不的小風！

鋒利的刀尖頓時豁開了寇丹的長袖，寇丹當時只覺得自己攬在懷裡的是一條毒蛇，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惱怒之下，運力於掌，死命將周翡的長刀往下按去。

可這一掌既出，寇丹卻沒有覺到周翡的反抗之力。

周翡方才那險惡的一招仿佛只是虛晃，手中刀不著力地隨著寇丹的力道沉了下去，這刺客頭子重重的一腳踏了個空。

寇丹微妙地踉蹌了一小步，短鉤一，心裡暗一聲“糟”，果然周翡見針，那被卡在短鉤中“陷囹圄”的長刀立刻又由虛轉實，自上而下的掃過了寇丹的腳背。

寇丹的繡鞋上繡著三朵並排綻放的黃花，周翡一刀下去，正好將三朵花心連了一條線，一分不多、一分不！

森然的刀鋒從寇丹腳背上飛掠而過，驀地變了法，後退半步，向周翡飛起一腳，繡鞋鞋尖上迸出一柄小刀，捅向周翡腰側。

周翡一擰手腕，整個人連同春山一起飛而起，在短鉤中間打了個旋——這是第三招“風”。

寇丹了，短鉤上頓時有了微小的隙，周翡的長刀頃刻間困而出，隨後竟不停歇，行雲流水一般墊步、轉，一刀自上而下、大開大合地劈了下來——好像小小的旋風瞬間了斬斷天河的利刃。

在場眾人愣是都沒看清怎麼變的招！

寇丹愣已經連退三步，狼狽地躲開，頭上髮髻被刀風所激，滿頭青頓時垂了一肩一背。

這幾近神來一刀趙秋生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看得眼花繚，當即真心誠意地了聲“好刀”。

直到這時，周翡方才強行下去的踟躕與猶豫才化為烏有，心裡終於真正做到了只有刀。

這大半年一來，周翡雖然勤，雖然每天都有全新的悟，但和破雪刀之間，一直有一層模模糊糊，幾次到、卻都未能捅破的。

而那層“窗戶紙”終於在退無可退的時候破開了。

“刀法一個套路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你既不是李前輩，也不是李大當家，你的刀落在哪一式呢？”

破雪最後三式，“無鋒”、“無匹”與“無常”，李徵乃是南刀之集大者，功力深厚，幾乎到了“大巧若拙”、“利刃無鋒”的地步，因此他的破雪刀是“無鋒”。

李瑾容天縱奇才，時輕狂任，一朝生變，無數艱難險阻像四十八座甩不的高山一樣，沉沉地在上，無論有多怕、多畏難、多想退卻，都得咬著牙往前走，久而久之，將自己磨礪得無堅不摧，因此的破雪刀是“無匹”。

而周翡的破雪刀，卻學得堪稱倉促，李瑾容抱著“姑且教給你試試，實在學不會就拉倒”的心傳了這一套刀法給，被無數前輩高人搖頭，又在一次次被著趕鴨子上架的時候劍走偏鋒，將破雪刀當一支可以隨便嫁接的花——枯榮真氣、牽機劍意、斷水纏……甚至坑蒙拐騙，逮哪哪，逐漸磨練出了自己的刀。

無常。

的刀突然之間仿佛冷鐵有了生魂，猛虎長出雙翼。

而周翡像個踩著無數碎瓦礫、墊腳往牆外張的孩子，在一圈險惡要命的“煙雨濃”裡，終於上了牆頭的花窗，得以張到牆外的天高地迥、漫漫無邊。

不過哪怕一瞬間越過了心裡的十萬大山，外人也看不出來。

在其他人眼裡，周翡只是將手中一把春山使出了人頭暈目眩的花活，從煙雨濃中穿梭而過，片葉不沾，還面無表地打散了寇丹的髮髻！

張博林分明已經被谷天璿得左支右絀，見此景，卻依然在百忙之中分出一幸災樂禍的閒暇，笑道：“哈哈哈，該！”

然後樂極生悲，被谷天璿一劍刺破了左臂。

趙秋生先後經過了極端的憂心、驚駭、震撼後，此時又冒出一點不是滋味來，心裡酸溜溜地想道：“他們李家人刀上的造詣倒真是一脈相承的得天獨厚，哼！”

百般滋味陳雜，趙秋生總算想起了被自己忘的“張惡犬”，提劍上前道：“姓張的，你還有臉笑！不就是區區一個北斗狗麼？我來助你！”

場中形勢驟變，周翡一人拖住寇丹，而隨著趙秋生的加，兩大高手合力，來往幾個回合，谷天璿的額角也見了汗。

四十八寨眾人一擁而上，將來犯的黑人與叛的鳴風堵在中間。

就在這時，一顆信號彈突然從東邊升起，炸亮了沉沉的天際。

谷天璿倏地退出站圈，低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