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路殺出

刀無聲地一閃，分毫不差地架在了來人脖子上，周翡當即將刀尖往前一送。

這就是長刀無可比擬的優勢，刀尖微彎，只要輕輕一劃，便能從頸側一隻抹到管，保證對方一聲吭不出來就能去見閻王。

然而下一刻，周翡生生地止住了刀勢。

看清了刀下的人。

那是個中年人，兩鬢斑白，並不瘦，但不知為什麼，上總有什麼地方顯得特別窮酸，他袖子挽著，有一雙幹活人的手，上還粘著不草料。

周翡的刀太快，中年人甚至沒來得及驚懼，先本能地沖出一個慈祥中帶著些許討好的笑容，隨後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架著一把通泛著寒意的刀，那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一也不敢了。

是馬夫嗎？

周翡雖然沒什麼常識，但也大概知道軍中似乎應該有專門管馬的人，司馬應該也屬於軍務。

那麼這個人也是偽朝兵？

皺了皺眉，不願意草菅人命，但任務重大，也不想掉以輕心，因此便只是一不地將春山卡在這人脖子上，預備著他一旦有異，便立刻給他開閘放個。

許是表平靜，並沒有什麼兇神惡煞的表現，兩人無聲僵持了片刻，那中年人再次小心翼翼地沖笑了一下，出一口坍了半壁江山的豁牙，一看就是個窮苦出。

然後中年人仿佛是怕刺激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樣，極輕地了，嚨幾乎沒，用幾不可聞的假聲問道：“祝姑娘‘五福臨門’，敢問‘五蝠’是什麼的蝠？”

周翡：“……”

勞駕，這說的是人話嗎？

被人一刀架在脖子上，還能問出這種不知所謂的問題。

周翡表面平靜實際張的心緒被中途打斷，一時有點腦，不知怎麼想起邵城裡，徐舵主為了賠罪給李妍的那枚五蝠印，便順口道：“紅的。”

那中年人聞言，神一整，接著，他緩緩沖舉起自己空無一的雙手，將脖子上一截髒兮兮的細線掏給看，小心地避開春山的刀鋒，將細線下掛的一截羊骨頭拽了出來。

他在周翡莫名其妙的目下，將那羊骨窩在手中，輕輕一掰，羊骨竟從中間斷了兩截，中間藏著一個小小的印章——上面畫著五隻蝙蝠。

居然真是行腳幫的五蝠令！

在周翡印象中，行腳幫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東西，然而總歸不是北朝的人，否則當時楊瑾和徐舵主也不會被三言兩語兌得便將李妍送回來。

但是才闖進來，就有個自稱是行腳幫的應出來接應？

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實在怎麼看怎麼可疑。

何況擅闖北端王大本營分明是臨時起意，除了謝允，連他們寨中自己人都不知道，這人又是怎麼回事？

那“馬夫”見一臉不信任，便小聲道：“小人鄭大，乃是‘黃字蝠’，‘紅徐’之托，‘上樑裝耗子’，已經收了翅膀三個多月了，約了今日‘月上梢頭’，適才聽見‘貓’，特來看看，有‘老貓’在，得小心。”

周翡：“……”

這是哪個地區的黑話？聽不懂！

周翡漠然的目在春山上停留了一下，心道：“捅死還是留著？”

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便還是收起瞭春山——倘若周翡真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便一定要斬草除的狠角，本不會有此一問，刀刃早已經抹上了這個“鄭大”的脖子，被這人一打岔，刀鋒上殺意已竭，周翡覺得出，這才順其自然地留了對方一條小命。

鄭大還不知道自己方才在生死邊緣上走了一圈，十分和善地沖周翡一抱拳，說道：“跟我來。”

周翡的刀沒還鞘中，大概看得出眼前這個人武功不怎麼樣，但是依然沒敢掉以輕心，雖然方才沒捅下去，卻始終留心著此人的一舉一。

就在差錯地跟著鄭大在宅院中流竄的時候，謝允那頭稍微遇上了點麻煩。

引開幾個弓箭手而已，本來是件小事，他一會就能，誰知哨聲響起的瞬間，一道黑影便突然從那院中飛掠而出，謝允只是餘掃了一眼，立刻知道不對，撒丫子狂奔起來——那人瘦臉鷹鉤鼻，雖不過普通侍衛打扮，卻絕對是個頂尖高手。

以謝允的輕功，竟然一時沒能甩，只見那追兵角突然出一個冷笑，長袖甩開，“嘩啦啦”一陣響，一隻鐵爪淩空拋來，直奔謝允後心。

謝允足尖在牆上輕輕借力，羽似的飄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個，那鐵爪發出一聲輕響，像個捕鼠夾子一樣，自己合上了，險險地抓爛了謝允一片角，而後隨著風聲被爪後的鎖鏈拽了回去，在空中重新打開，“吐”出了那塊爛布。

謝允穩穩當當地落了下來，手在出中的肩上了一把，笑道：“鹹豬爪，北斗破軍前輩，久仰久仰。”

此其實“搜魂絕命爪”，是破軍陸搖的招牌。

“喲，‘過無痕’。”陸搖盯著謝允，沒理會此人的胡說八道，咧笑道，“你是什麼人？”

謝允像個酸唧唧的書生似的，整了整冠，客客氣氣地說道：“一個跑的，區區賤名不足掛貴齒。”

“跑？”陸搖盯著他，“什麼時候過無痕了爛大街誰都會的功夫了？怎麼，趙淵害死一個親侄兒不算，還培養了一幫贗品留著？”

整肅的腳步聲傳來，謝允目一掃，只見城中那幫吃屎也趕不上熱的的巡邏兵們總算跟上了趟，從幾個方向湧上來，將他圍堵在中間，無數長弓短弩對準了他。

謝允將雙手一背，出一張幾乎能去拜年的笑臉，說道：“皇宮大，哪怕贗品，也不能是區區在下這幅窮酸樣子啊。‘過無痕’跑得快，皇上推而廣之有什麼不好，東海那位都沒說不讓，破軍前輩就別跟著鹹吃蘿蔔淡心啦。”

陸搖從他上聞到了悉的油鹽不進味，當下也不再廢話，揮手道：“此人是刺客，拿下。”

他話音未落，圍了一圈的弓箭手手中流矢齊發。

謝允瞳孔一，猛地往後躺倒，平著便從牆上“摔”了下來，流矢帶著勁風與他紛紛肩而過，矮牆暫時了他的屏障。

陸搖的大鐵爪卻自上而下抓了下來，要趁他變換形時給他來一爪。

誰知謝允竟以這平躺的姿勢落了地，手掌扭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仿佛斷了似的從背後出，輕輕一撐，他往後了一尺多，鐵爪在千鈞一髮間正好落在他兩條長之間。

謝允一翻從地上躥了起來，樂了：“原來不是‘鹹豬爪’，是‘斷子絕孫爪’啊！破軍狠辣之名果然並非浪得虛名，在下佩……”

他說到“佩”的時候，已經流星一般地沖圍過來的兵撞了過去。

為首的人手中拿的不是連弩，剛出一箭，還沒來得及換，謝允已經沖到了眼前，不知是不是方才周翡強行撕開衛兵包圍圈的時候太腥暴力，這幾個兵好似沒從手撕活人的影裡出來，一見謝允沖過來，先慌了。

“……服得很！”謝允將長袖一甩，沖著有些畏懼的兵一聲怪，“哇！”

好幾個人本能地抱住頭。

謝允毫不客氣，直接踩著人頭跑了過去，陸搖才不吝惜小兵命，搜魂絕命爪一刻不停地追上來，抓了兩次，沒抓到這不留手的“刺客”，反而傷了不自己人。

謝允火上澆油道：“打得好！”

說完，此人專門往人多的地方沖，弄得好一陣人仰馬翻。

而就在這時，又有尖銳的哨聲響起，眾人連同謝允在，都是一驚。

只聽那邊喊道：“有刺客！來人，抓刺客！”

陸搖大怒，隨即明白過味來，自己居然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謝允心裡“咯噔”一聲——周翡還是急躁了。

而真刺客周翡正莫名其妙地趴在房檐上，心裡納悶道：“抓誰呢？”

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鄭大對這宅子裡衛兵分佈、弓箭手死角一清二楚，一路有驚無險地將周翡帶進了宅附近，再往裡，憑他的武功就進不去了。

這大宅子外面看起來十分氣派，後院卻有幾分平民氣，既沒有小樓也沒有站滿弓箭手的樓頂，周翡滿心戒備與疑，心道：“那曹胖子躲在這嗎？”

沒有貿然行，在牆躲了半晌，謹慎地搜索落腳的地方。

然後看見了一隻壁虎，順著牆角往上爬。

周翡靈機一，跟著壁虎一起趴在牆上，趁著院子裡的侍衛一轉，四腳蛇似的幾下躥上了屋頂——那裡正好有一棵遮的大樹，藏一個五大三的漢子是不能夠的，但以周翡的形，蜷一下還勉強能擋住。

此時離目標已經很近了，周翡屏住呼吸，花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將一塊瓦片悄無聲息地揭下來。

心裡先是一喜——那曹寧正在屋裡，非常好認，因為型十分特立獨行。

隨即又是一沉——北端王邊有幾個護衛，其中一個雖然打扮了個普通的男侍衛，但離近了這一看，周翡還是一眼認出來了，是寇丹。

周翡能靠一把春山纏住寇丹，已經是超常發揮，單打獨鬥時間稍長，絕不是寇丹的對手，更不用提從手中挾持北端王。

然而只差最後一步，又怎麼能甘心功敗垂？

的心在狂跳，然而怕寇丹察覺，愣是沒敢大氣，周翡強行將自己的氣息若有若無的一線，然後定似的閉上眼。

千錘百煉過的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集中起來，掃一般將雜念清除乾淨，周翡一不地模擬自己如何闖進去，寇丹會如何反應……

就在心裡已經跟寇丹大戰了幾百回合的時候，聽見了外面大“抓刺客”的靜。

周翡驀地睜開眼，心想：“謝允？”

隨即又搖頭，覺不太像——因為靜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謝允分明是幫引開視線，不大會又把人引回到這邊來。

那麼……

突然想起那等在門口，滿黑話，莫名其妙帶進來的鄭大。

等等，難道他要接應的另有其人？

就在這時，外面已經響起了刀兵之聲，寇丹一揮手，屋裡的幾個近衛都戒備起來，幾個人將曹寧團團圍住，剩下的出去探查。

曹寧放下手中的書卷，詫異道：“現存的高手中，還有行事這麼衝的？”

寇丹自然而然地認為屋外的人是周翡——眼見中計，那小丫頭說不定會想到釜底薪這一招，但是並不怎麼在意，寇丹承認周翡的破雪刀有幾分樣子，乍一看確實唬人，然而刀法厲害，不代表能從自己手裡帶走人。

不怎麼在意地一笑，取出袖中長鉤：“王爺不必……”

寇丹話沒說完，突然一樣東西破窗而，一個近衛眼疾手快地將那東西挑起來扔了出去，不料那玩意在空中炸了，土灰胡椒麵噴得到都是——倘不是那近衛手快，指不定已經見屋裡炸雲山霧繞的“南天門”了。

寇丹：“……”

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實在不像四十八寨那群名門正派的風格。

衛兵們很快反應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地將曹寧所在的屋子圍了起來。

只見外面闖進來的乃是一幫衫襤褸的歪瓜裂棗，扔進流民堆裡能以假真，上打著補丁，有手持魚叉的，有拿著馬鞭的……還有個人手持一塊邊角鑲了刺的抹布上下翻飛，每個人上都仿佛寫著“我是流氓”四個大字，唯獨領頭一人手持雁翅刀，年輕英俊且十分正派……就是有點黑。

周翡目瞪口呆。

來的人竟然還認識——是那黑傻麅子楊瑾跟給他的狗子行腳幫！

周翡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

鄭大是他們的人，不知怎麼混進了北朝兵中，本來是約好了給他們引路的，誰知誤打誤撞便宜了，結果楊瑾他們沒找著接應的人，一時不慎又被巡邏兵發現，只好鬧出老大靜來闖！

周翡：“……”

這應也太不靠譜了，行腳幫怎麼還沒滅門呢？

寇丹一揮手拍散繚繞前的煙塵，秀眉一皺：“你們不是四十八寨的人，報上名來！”

楊黑炭冷哼一聲，上前一步道：“就憑你辦出來的事，人人得而誅之！報名？你配？”

周翡：“……”

這黑炭還學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