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兩遍的時候,黃茂林起了。他穿好了裳後,自己拿盆去廚房打了半盆水,用巾了臉,綁好了頭發,就往倒座房去了。
黃家豆腐坊占了三間倒座房的位置,黃茂林的父親黃炎夏已經在豆腐坊裏忙活開了。
昨兒晚上就下水泡過的豆子這會子已經發起來了,黃炎夏用清水淘了淘,又把磨盤洗幹淨了,把驢牽了過來,給驢吃了些東西後,蒙上驢的眼。正準備開始磨豆子時,見大兒子來了。
黃炎夏笑道,“怎地不多睡一會子。”
黃茂林沒有正麵回答黃炎夏的問題,“阿爹起的好早,今兒我要一個人去賣豆腐哩,早起來了一會子。”
黃炎夏點點頭,“既已經起來了,來給我搭把手,以後慢慢都要學起來。”
黃茂林高興地點點頭,接過了黃炎夏手裏的水瓢。磨豆腐的手藝他也學了個七八,想要獨自磨出一盤好豆腐,他且還得學著呢。
黃炎夏套好了驢之後,往石磨眼裏加了些豆子和水,了小驢一鞭子,小驢邁開四條開始轉著圈拉磨。
吱呀~吱呀~,小驢拉著石磨的上扇以磨臍子為中心一圈一圈不停地轉,黃茂林在黃炎夏的指示下不斷地往石磨上扇的磨眼裏加黃豆和清水。
這加多豆子和水非常講究,水一加多了,做不豆腐,隻有豆漿,水加了,做得豆腐要麽太老,要麽直接了豆腐腦。
泡發了的黃豆從石磨孔裏進去後,沿著兩扇磨之間的紋理往外蠕,在磨齒的作用下被碾豆渣和豆腐水。有一些大顆粒的豆渣可以用小木鏟鏟起來再次放到磨眼裏,磨到一定的細碎程度才能作罷。磨過的豆渣隨著豆水一起,沿著磨盤下盤邊緣的開口流進大木桶裏。
爺兒兩個一個不停地加黃豆和清水,一個看著小驢,不時提點兩句。等公又開始的時候,黃豆都磨好了。
黃炎夏拉住小驢,解掉套子,把驢牽到外頭驢棚裏去了。
黃茂林把過濾用的架子立好了,過濾用的紗布昨兒已經洗幹淨了,紗布四角固定在架子上。不等黃炎夏回來,他自己就把桶裏的生豆漿用大瓢舀了倒進紗布兜裏,生豆漿過紗布流進下麵的桶裏,細碎的豆渣顆粒留在了紗布上。
過濾生豆漿是黃茂林做了的,生豆漿都被他倒進鍋裏。正在這個時候,黃炎夏的婆娘楊氏進屋了。
這楊氏是黃炎夏的續弦,黃茂林的生母郭氏在他兩三歲的時候沒了。黃炎夏一個人要照看豆腐坊,還要照顧兒子,忙不過來,後續娶了楊氏。楊氏進門後,又給他生了一兒一。二兒子黃茂源也有十歲了,唯一的兒淑嫻已經七歲了。
人說天下有三苦,撐船打魚磨豆腐。磨豆腐雖然不用像船夫和漁夫那樣到水裏和龍王打道,但磨豆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要早起。楊氏寶自己的兒,以其年紀尚小為由,未曾讓兩個孩子早起。
原來黃茂林也不用早起,豆腐坊是黃炎夏自己持,楊氏有時候給他搭把手。但黃茂林一日大過一日,漸漸知道手藝的重要,每日不要人督促,自己早起,跟著黃炎夏學習磨豆腐。
這豆腐坊原就是黃炎夏和原配郭氏一起置辦的家業,黃茂林也想把手藝傳給大兒子。
但楊氏的想法自然不一樣了,家裏有十幾畝地,夠吃夠喝,豆腐坊可是家裏的主要活錢來源,若給了黃茂林,兒子要怎麽辦?
原來黃茂林睡懶覺,楊氏並不反對。這一年多以來,黃茂林天天早起,楊氏急了,也跟著早起。黃茂林要幹活,隻說讓他歇著,小孩子家家的別累壞了子。
這楊氏裝得一幅慈母樣,人人都覺得心疼繼子,隻有黃茂林自己清楚,繼母楊氏在無人的時候,背後看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他若回看過去,楊氏立刻又換了一幅笑臉,溫和地關心他。
黃茂林知道,沒有人會相信自己的話,楊氏已經取得了眾人的信任,連阿爹都覺得楊氏待自己雖說不去親生,也沒有太差。
黃茂林想學手藝,隻得比楊氏起的還早,趁著楊氏不在,他多學一些。
楊氏進門後立刻就笑道,“茂林怎地又起這麽早,你還小呢,別熬壞了子,趕去睡一會子吧,剩下的給我和你阿爹就行。”
黃茂林也用他那溫和的招牌笑容看向楊氏,“阿娘,我每日下午可以睡一時。阿娘整日持家務,還要照顧弟弟妹妹,別累壞了。”
黃炎夏見楊氏和大兒子互相關心,心裏很高興,對楊氏說道,“他願意學,就讓他學吧,等下午再讓他多睡一會子。”
楊氏臉上仍舊笑著,“那就聽當家的。”
楊氏坐到灶門下開始燒火,黃炎夏在上頭不斷地攪拌豆漿水,不時提醒楊氏改變火勢。
等黃茂林這邊全部過濾完後,另一口鍋也燒了起來。
黃茂林對黃炎夏說道,“阿爹,這一鍋讓我來吧。”
黃炎夏點點頭,讓楊氏熄了這一鍋的火,開始點鹵。點過了鹵之後,把豆漿水放到許多扁平木盒裏。那木盒都刷了一層厚厚的桐油,不怕蟲蛀,也不水。
黃炎夏很快把一鍋豆漿理好了,就等豆腐型。那邊,黃茂林正不停地攪拌另一口鍋裏的豆漿。
黃茂林不怕楊氏不好好燒火,若因為火不好弄壞了一鍋豆漿,阿爹頭一個要問的錯,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等天將將亮的時候,黃家的豆腐終於都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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