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一天早上,梅香一家正在吃早飯。黃炎夏磨完豆腐就回去了，張五叔和劉麻子也已經定過豆腐分頭下鄉去了。

梅香早上熬了一小鍋粥,粥裏麵加了些大紅豆。炒了一把菜苔,又用芝麻醬拌了一碟醃蘿卜。

除了這些,還做了幾個蛋韭菜餅。餅裏頭除了韭菜和蛋,梅香還把家裏的豆腐切碎了一些裹在裏麵，吃起來別提多香了。

黃茂林一邊吃一邊誇讚梅香，“你這芝麻醬做的真不錯,拌涼菜吃麵條都行。”

梅香往慧哥兒裏喂了一口粥，“我倒是更喜歡把醃辣椒剁碎了吃，可我一吃他就上火！”

黃茂林笑了,“委屈你了，等明年他大了不用再吃，到時候你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晌午吃什麽？我讓小柱去買條魚行不行？”

梅香搖頭，“前兒才吃了魚，等會兒我去街上看看,有什麽合適的我看著買一些回來。”

黃茂林吩咐小柱，“等會子跟你師娘一起上街，幫著提籃子。”

小柱點頭,“師傅放心,我都曉得。”

吃過早飯後，梅香剛洗了碗，正準備換一服上街買菜，忽然,外麵傳來了淑嫻的聲音，“大嫂，大嫂！”

梅香心裏一驚，把圍一放，立刻趕了出去，姑嫂二人正好在垂花門附近到了。

淑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嫂，二嫂要生了，阿娘讓我來你。”

梅香心裏猜測估計是紅蓮要生了，若不然以淑嫻的子，定不會從門樓裏一直喊到垂花門。

梅香立刻問淑嫻，“去了大伯娘沒有？”

淑嫻搖頭，“還沒去呢，阿娘說二嫂離生還早著呢！”

梅香點頭，生孩子確實沒有那麽快，淑嫻一個姑娘家，想來是擔憂過度，才一路跑了過來。

梅香安，“不要急，先緩口氣。我馬上就去看你二嫂，你去了大伯娘和忠大嫂子一起過來。”

淑嫻點頭，“那我先去了。”

說完，又往黃炎斌家裏去了。

梅香想了想，回屋換了一幹淨的舊裳。婦人產子腥之地，新服容易弄髒，故而換一舊的。但一定要幹淨，這樣對產婦和孩子都好。

梅香換好了裳，抱著慧哥兒，帶著小柱一起先去給黃茂林打招呼。

黃茂林剛才也聽見了淑嫻的聲音，見梅香過來了，知道今兒必定要在二房待一天，“等去了茂源家裏，把慧哥兒給小柱帶著，你給阿娘和大伯娘打下手。”

梅香點頭，“那我先去了，晌午飯你自己想辦法，我怕是不能回來給你做飯了。或者你把門關了，去茂源家也行。”

黃茂林點頭，“你隻管去，不用心我。”

梅香抱著孩子匆匆忙忙去了二房，一進屋就發現，紅蓮已經發了。

楊氏見梅香來了，忙吩咐，“茂林媳婦，你去燒熱水，把孩子給小柱。”

梅香往廚房裏去了，先把做飯用的那口鍋洗的幹幹淨淨，加了滿滿一鍋水開始燒。炒菜用的鍋裏麵不免會有些油水，不容易洗幹淨，燒的熱水也不幹淨。

熱水還沒燒好，唐氏和劉氏一起過來了。唐氏一來，楊氏立刻有了主心骨。

“大嫂，紅蓮從今兒早上就開始疼了，我看著快的很。”

唐氏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楊氏，“破水了沒有？”

楊氏搖頭，“還沒呢，天蒙蒙亮的時候見了紅，這會子就疼的厲害了！”

唐氏進屋後查看了紅蓮的況，“這孩子來得快，趕的，給洗一洗，坐月子可不能洗澡。”

唐氏這話不假，時人講究坐月子期間不能見風、不能見水，門窗閉。梅香去年坐月子時天氣還不算太熱，整整一個月沒有洗澡洗頭發，隻偶爾背著楊氏讓黃茂林給倒熱水一。

那一個月可真難熬啊，慧哥兒一個時辰要吃，還要換尿布，洗屁。梅香整天出汗，一又一，又不能洗澡。

梅香那邊已經燒好了熱水，用廚房裏的水桶提到紅蓮屋裏。

眾人一起幫紅蓮洗了澡，唐氏又吩咐劉氏和梅香把紅蓮扶到產房裏。產房一樣設在西耳房，裏麵的東西都已經備好了。

紅蓮才進西耳房沒多久，就開始哼哼唧唧的喚。

唐氏見紅蓮這個樣子，知道等會子孩子落地快，又吩咐梅香給紅蓮做了些吃的。梅香見廚房裏有一小團和好了的麵，就著那一團麵搟了一些麵條，又找了三個蛋，切了一點鹹，做了滿滿一大碗麵條。

梅香給紅蓮的碗裏隻放了兩個蛋，另外一個蛋讓小柱給慧哥兒吃。慧哥兒每天上午都要吃些東西，有時候是一個蛋，有時候是半張餅，有時候是一些糕點。

紅蓮疼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唐氏卻著把那一碗蛋鹹麵全部吃了。

紅蓮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吃麵的時候好幾次都差點吐出來，礙於唐氏和楊氏的雙重迫，一邊喚一邊吃麵，偶爾吃不下去吐了出來，又接著吃。

淑嫻在外麵聽的眉頭皺的死死的，梅香忙把拉走了，姑娘家家的聽這個不合適，別嚇著了。

紅蓮吃了麵之後，梅香把碗收到了廚房，讓淑嫻洗碗，繼續燒熱水。

梅香看了看慧哥兒，讓小柱好生帶著他玩，自己也往西耳房去了。

紅蓮實在忍不住了，開始喚。唐氏低頭一看，“謔，開的真快，等會子就可以使勁兒了。現在別，省省力氣！”

紅蓮隻能咬著手巾，苦苦忍耐。

黃炎夏賣完豆腐後聽說老二媳婦要生了，他想著自己也幫不上忙，索留在黃茂林家裏，跟兒子一起在倒座房閑話。

他表麵上淡定，其實心也有些焦慮，他自然是希紅蓮能生個兒子，這樣他就有兩個孫子了，一房一個。

爺兒兩個挨到晌午飯時刻，關了大門，一起往黃茂源家去了。

才一進二門，就聽見紅蓮的喊聲。

西耳房，紅蓮正在唐氏的指揮下使勁。宮口已經開了十指，可以生了！

楊氏和梅香在一邊幫忙，淑嫻在廚房裏做午飯。

梅香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倒不覺得什麽，就是疼，閉著眼睛使勁就是了。這會子看紅蓮生孩子，覺得有些。

特別是梅香看到唐氏拿著剪刀幫助紅蓮生孩子，嚇得差點一屁坐地上去了。忽然想起自己生慧哥兒的時候，也是唐氏接生。

老天爺，人家生個孩子真不容易！

淑嫻很快做好了午飯，今兒忙，隨意炒兩個菜，湊合著吃吧。

孩子還沒有完全生下來，黃炎夏帶著黃茂林隨意吃了一些。黃茂林讓淑嫻也趕吃兩口，一會子等孩子落地，淑嫻定然要去幫忙的。WwWx520xs.com

淑嫻才放下碗，忽然，西耳房傳來歡呼聲，接著，就是孩子的哭聲。

楊氏喜極而泣，生了，是個男孩！

唐氏吩咐梅香打來熱水，妯娌二人一起手，一個給孩子洗澡，一個伺候產婦。

紅蓮已經累得昏死過去了。

楊氏和梅香一起收拾孩子，等孩子洗完了澡，楊氏給他包裹好，上秤一稱，六斤九兩！

黃炎夏在屋外聽的是個孫子，滿臉歡喜！

忽然，黃茂源回來了。

一進門他發現不對勁，當父兄告訴他紅蓮生了個兒子，黃茂源立刻高興的說話都開始結。

屋裏麵，唐氏在劉氏的幫助下把紅蓮收拾好了。見楊氏隻顧著抱著孫子高興，忍不住囑咐，“弟妹，這孩子生的太快了，紅蓮傷的有些厲害，你這幾日多用些心，好生照顧。可不能馬虎，以後還要再生呢！”

楊氏知道輕重，立刻回神，“大嫂放心，今兒開始，我就跟同吃同睡，做飯洗裳的事都給淑嫻。”

楊氏知道梅香帶著孩子基本上幫不上什麽忙，也不再指。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後，黃炎夏讓黃茂源給唐氏封了個紅包，唐氏笑著接過紅包就回家去了。

孩子已經出生了，梅香和黃茂林抱著慧哥兒、帶著小柱一起回去了。

路上，梅香與黃茂林商議，“茂林哥，這幾天我怕是要經常過來幫忙。慧哥兒剛出生的時候，紅蓮沒伺候我們呢。”

黃茂林點頭，“你隻管去，你不是說給預備了很多東西？早些送過去，省得他們自己再弄。”

孩子和產婦用的東西梅香早就送過去了，當天下午，梅香立刻開油鍋，自己炸了兩百多油條，送給紅蓮一百五十，往葉氏那裏送五十，左鄰右舍一家送十，其餘的留著自己家裏吃。

炸好了油條之後，梅香又去雜貨鋪買了二斤糖。然後買了四條筷子長的鯽魚，又加了兩個豬蹄兒，把家裏的花生米倒了一大碗。

這麽些東西，整整裝了兩大提筐。第二天中午，梅香和黃茂林一起把東西送到了二房。

梅香之前送的蛋還沒吃完，幾隻也還有兩隻。楊氏沒想到梅香又送來這麽多東西，心裏很是高興，“又不是外人，這麽客氣作甚？”

梅香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我生慧哥兒的時候，阿娘和弟妹每天心伺候我。如今我們分家了不住在一起，且我又要帶著慧哥兒，我想伺候弟妹都不能，隻能多給備些吃的。以後我每天下午過來，阿娘有什麽事隻管吩咐我。”

正好黃茂源也回來了，他謝過大哥大嫂之後，先抱著慧哥兒逗一逗，然後又回房看孩子去了。

黃茂林問黃炎夏，“阿爹，給孩子取名兒了沒？”

黃炎夏點頭，“取了，一個甲字，小名榜哥兒。”

梅香和黃茂林品了品這個名字，連聲道好。

一聽這名字就是寄予了厚，不過與慧哥兒的名字倒是相得益彰，長為元，次為甲，一看就是兄弟。

榜哥兒落地後，黃炎夏履行承諾，獎勵紅蓮二兩銀子。

黃茂源和紅蓮不肯要，如今已經分家，阿爹的家資都分了，手裏剩的那兩個零花錢，哪能還去要他的。

黃炎夏生氣了，說二房兩口子是想讓自己落下事不公的名聲。黃茂源最後隻得收下了，轉眼又給了楊氏一些錢。

送過了東西，梅香把黃茂林打發回家，自己帶著慧哥兒和小柱留在二房。

有楊氏和淑嫻照看，紅蓮和榜哥兒被照顧得妥妥帖帖，並不需要梅香手。

梅香去屋裏看了看榜哥兒，慧哥兒也很好奇，頭看了看弟弟，看了一會兒之後，用小手指指著榜哥兒，對著梅香啊啊的說話。

梅香笑著了兒子的頭，小聲對他說道，“好好，慧哥兒知道這是弟弟是不是？快小點聲別說了，吵著弟弟睡覺！”

慧哥兒放下了小手，仍舊奇怪的看著榜哥兒。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小的娃娃，很是好奇。

榜哥兒洗三的時候，黃茂林和梅香一起去了二房，黃炎夏又上了黃炎斌和黃炎禮兩家人，眾人一起吃了頓飯。

梅香也不去打聽楊家送了什麽東西，怕傷了楊氏和紅蓮的臉麵，大麵上過得去就行。

榜哥兒出生沒幾天，又到了端午節。慧哥兒一周兩個月了，已經能自己跑好遠。

但他經常摔跤，梅香每天讓小柱跟在他後麵。慧哥兒也喜歡跟小柱哥玩，小柱有耐心，陪他一起到跑，在院子裏捉螞蟻，捉迷藏。有時候梅香沒工夫管他，還會讓小柱單獨帶著慧哥兒去韓家或者二房玩。

慧哥兒熱衷於看弟弟，經常去了之後會一榜哥兒的小手。榜哥兒偶爾會抓住慧哥兒的小手指頭，慧哥兒立刻高興得咯咯笑。

除了看弟弟，他還喜歡去學堂。有一回小柱抱著慧哥兒路過學堂，明朗正好看見了，住了他們，親手抱著慧哥兒逗了逗。

恰逢學堂裏的孩子們歇堂，呼啦都跑出來喝茶水或是方便。

大夥兒見了慧哥兒，都逗他玩，從此慧哥兒就喜歡上了學堂。但梅香怕他去了瞎搗，吱哇的，沒得耽誤孩子們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