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葭一聲令下，跟在后的凌辰等人當即應了聲“是”，飛便往蛇窟院里掠了進去。

羅與的一條被打折了，此時滿心都放在后追不舍的那些毒蛇上。跟前倏然出現一個人影，手臂又被架上了對方胳膊的剎那，羅與下意識地以為是場的守衛要拿下他。

然而他才剛提拳向對方的面門擊去，這人就一掌按住了他的拳頭：“看清楚了再打！我是凌辰！”

“凌辰？”羅與愕然。

凌辰還蒙著面，只出一雙機靈的眼，只不過此刻里面寫滿了無語：“你是被關了幾天關傻了？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上埋汰歸埋汰，倒不耽誤他扛著羅與一路飛跑，幾個跳躍就出了院門站到了穆清葭的邊。

一條赤紅的毒蛇在這一刻猛地沖出來，亮出鋒利的帶著毒的尖牙，張口咬向了羅與的后心。

羅與和凌辰沒有防備。

眼看羅與將要中招，穆清葭眼神一變，抬手將這二人往前一推的同時利落一劍，當即砍下了赤蛇的腦袋。的手腕繞了一繞，劍花飛旋之間，首分離的赤蛇再次被扔回了院子里。

“手！”對著兩翼喝一聲。

隨著出口的話，站在兩邊院墻上的蒙面人猛地將幾叢干草往院中扔了進去。

穆清葭提劍割下了羅與帶的袍，隨意團一團飛而起往院子里一扔。在那些毒蛇被服上的味吸引過去的那一刻，抓住掛在腰上的一個竹罐，一下將里頭的藥撒了進去。

同一時刻，三個蒙面人點起手中火折子往里頭扔。

藥遇火轟地燃燒，火星子和火折子落進院子里點燃了那些散落的干草，瞬間讓里頭的毒蛇們落進了一片火海。

穆清葭轟然拉了蛇窟院門。

單手拖起了昏迷的司空鵠。看到這邊的靜已經引來了其他區域的守衛，穆清葭向凌辰他們打了個手勢。

凌辰會意，同另一個蒙面人一人一只手臂扛住了羅與，低聲叮囑道：“裝死，別出聲。”抬手就將羅與的腦袋往下一按。

全場只有羅與一人還在狀況外。

他在凌辰作后又恢復了之前還被吊在蛇窩上的半死不活模樣，閉著眼睛手腳虛，全靠兩邊的人把他架著才不至于倒地上去。

只是一邊裝死，他心里一邊盤算著，大概理清楚了此刻的狀況。

他音信全無后，王爺一定已經派人找了他很久，這才能最終找到皇家場來。凌辰和這幾人顯然是來救他的，只是……

羅與不明白——這個戴銀白鬼面的黑袍人是誰？

另外，他此次是因為遭到了潛伏在邊的鬼出賣，這才中了泣朱的埋伏被抓。如今距離他失蹤那天已經過了許多日，王府里的形又如何了？侍衛里頭其他有問題的人都已經被揪出了嗎？

羅與想著這些的時候，穆清葭四人已經行匆匆地與趕過來的場守衛會合。

看到蛇窟里的火，那幾個守衛向穆清葭作了一揖：“沐蒼大人。方才見蛇窟的看守都逃了，可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毒蛇跑出來了。”穆清葭回答。

將昏迷的司空鵠給了這幾個守衛，回看了眼蛇窟院子里小下去了的火勢，吩咐道：“虞方才在混中被逃走的守衛撞暈了。你等速速召集場所有的人手過來，還有蛇師，務必不能讓這些毒蛇游竄出去傷到其他珍，更不能讓他們逃出場，危害京中百姓。”

“是！”守衛一聽，連忙按照穆清葭的吩咐去做了。

穆清葭對著后的四個蒙面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上：“本主司還有要事需向國師大人復命，便不在此地多留了。告辭。”

話說著，他們便帶著羅與急匆匆地向著場大門而去。

場中已經吹起了召集集合的笛聲，走過的一路都有守衛小跑著往里面而去。

穆清葭六人逆著人流往外走，眼看著將要與大部隊匯合了，被打昏了的司空鵠卻在這陣尖銳的笛聲中醒了過來。

“抓，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司空鵠指著穆清葭六人的背影喊道，“他們與人犯是一伙的！”

司空鵠的這一聲喊落在圍聚起來的守衛們中間，無異于平地炸響的一聲驚雷。

那些守衛紛紛轉朝穆清葭他們過去，短暫的反應時間過了之后，他們在司空鵠催促的一聲“上啊”中，怒喊著舉著兵沖了過來。

“該死！”

穆清葭咬牙低道了一句。

隨即驟然出了手中的劍，跟被攔在大門外的其余蒙面人下令道：“手！”

兩隊人馬瞬間戰起來。

而此時的月璃臺，周瑾寒也在經歷了一場惡戰后力不支地半跪在了地上。

荒草叢中遍布尸，新鮮的尚有余溫的從草葉子上滴落，月下泛著一層妖異的暗紫，整座后院像是了修羅場。

周瑾寒上落了大大小小不傷口，最重的一劍在他左，再往里一些都要刺中他的心臟。

那些在曜王府侍衛隊伍里埋伏了多年的細此刻都已經了躺在周圍的死尸，周瑾寒一數，竟有數十人之多。

難怪司空鶴總能得知曜王府里發生的事，難怪司空鶴總是能夠先他一步布好局，難怪哪怕穆清葭已經從他邊離開，他卻仍舊時常覺到周圍的危險還是沒解除。

原來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從來都沒有逃離過司空鶴的眼線。

后林中傳來一陣“窸窣”響，周瑾寒的目倏然一凜，偏頭躲過了刺來的劍鋒，抓起一旁的一只破缸朝反方向扔出去。

“哐當！”

破缸被置中劈裂，泣朱抖了下手腕，甩掉了劍上粘著的碎末，提劍站到了周瑾寒的面前。

“曜王殿下真是好功夫，都已經傷到了這個程度，竟然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泣朱冷笑道，“只不過王爺出行不是一向來都前呼后擁的嗎？今日怎麼孤獨行？難道是因為覺得此是您的私產，便不需要加以提防了？”

“你也知道這兒是本王私產？”周瑾寒森的視線落在泣朱上，表帶著深濃的不屑，“未得本王準許私自進本王私產之，按律，本王能夠將你當做刺客置。國師難道沒有教過你，在欽天殿做事，最起碼得懂一點律法嗎？”

泣朱看著周瑾寒如今孤掌難鳴的模樣：“曜王殿下要教訓屬下，還是等活過今夜再說吧。”

“就憑你？”周瑾寒哂道，“國師那般睿智，沒有提醒過你嗎？要殺本王，就該派出北主司敬玄或者你們那位新上任的東主司才行。你的手如今在四大主司里最差勁，也敢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慚，可別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

“本王沒空跟你廢話。”周瑾寒無視泣朱被他的話刺激到了的模樣，只寒聲說道：“既然設了這麼大的局本王前來，是鐵了心要在今晚弄死本王了。多年的宿敵，你的主子難道沒打算來送本王最后一程嗎？”

“他出來，別在暗地里當頭烏！”

“曜王爺有令，某自不敢不從。”

周瑾寒的話落下后，一席潔白云袍自院門外出現。

伴隨淡漠的一句回話，司空鶴帶著敬玄走進了周瑾寒的視野之中。

泣朱躬退到了一邊。

同十五年前宮變時一樣的站位，司空鶴帶著人遙遙站在那兒，被人簇擁著，一襲白袍不染塵埃，仿佛站在云端睥睨眾生的神；而周瑾寒卻滿狼狽，如同剛從詭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說說吧，你的整個計劃。”周瑾寒踉蹌著站直了。隔著一片荒草，他著司空鶴那張平靜漠然的臉，“你是從什麼時候決定誅殺本王的，又如何確信本王今天就一定會落你的圈套？”

夜風吹過，司空鶴袂上金的云紋滾。他的神卻比月更涼也更淡。

“曜王爺應該很明白，某奉陛下之命，從來都沒想讓你活著。”他平靜地陳述道，“既然如此，又何談‘從何時起’呢？”

“國師這張臉是特意為了撒謊而生的麼？”周瑾寒挑了挑眉，冷哂，“時至今日，國師難道還想自欺欺人，冠冕堂皇地表示，你與陛下仍舊一條心，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天子之令嗎？”

“你我二人于朝中眾臣甚至天下百姓而言，都不過兩個野心的權臣。國師大人在其他人面前要演，到了本王面前不妨就省了這番力氣吧。”

司空鶴的眉心幾不可見地一。

“愿聞其詳。”他淡聲道。

“國師不愿承認，那就讓本王猜一猜。”周瑾寒道。明明此時落于下風，卻偏生滿臉桀驁，仿佛對眼下的困局毫不在意。“當初周瑾淮想斬草除的念頭強烈，你卻阻止了他，是因為那時候的本王在你國師的眼里本不了氣候，故而不如留下來好讓周瑾淮得個‘仁德寬厚’的好名聲嗎？”

“只是沒想到本王讓你失算了。這麼多年來，你們跟逗貓逗狗似的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的刺殺，不僅沒有磨滅本王的斗志，反倒讓本王越來越強，所以你們后悔了，怕了，終于反應過來養虎患，再不對本王手就來不及了。”

“可惜啊，時機一旦錯過了便真的錯過了。朝廷里能用的人那麼，北境的戰事，各地的匪患，糧運鹽務上的頑疾，還有各種天災人禍，如果沒有本王，你們還能派誰去理？真正能干又一心效忠周瑾淮的忠臣良將，一個是一個，你們舍得讓人家去出生死嗎？”

“只有本王，既不怕死，你們也不在乎會讓我死，所以在你們眼里便能如同一只獵犬一樣為你們所用。然而你們——或者說，只是你——心里很清楚，本王絕非那種甘于為人刀俎之輩。一旦去做了什麼，必定要從其中得到些什麼。”

“故而這些年，曜王府的勢力越來越強，強到你們已經掌控不住也奈何不了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周瑾淮他——快死了。”

聽到周瑾寒逐字吐出來的冰冷的話，司空鶴的眼底驀地一沉。

他收著角，看著周瑾寒臉上郁又瘋狂的神。

“因為他快死了，所以你這位‘太子師’認為時機到了，開始顯出你的野心來，開始規劃著為只手遮天的‘帝師’了。”

周瑾寒笑道，眼中顯出濃濃的諷刺：“只是國師大人，你自認聰明，以為算計了所有人，卻忘了這世上，人心是最算不準的東西。”

“當年的周瑾淮或許仰賴你——哦，不對，應該是你仰賴他。因為知道你只有地依附于他為他效忠才能保住你的位地位，所以他才放心地將這份權力給你。然而這份權力只不過是他讓你代管的東西，如今你卻想要占為己有了？”

“以周瑾淮的子，他怎麼可能容忍得了？他怎麼能夠允許他通過殘害手足背負一世罵名得來的帝王權力，最終旁落他人之手？”

“國師大人，你真的認為，憑本王個人的努力，就能在短短五年將曜王府的勢力擴張到如此地步嗎？你就沒有想過這其中，那位天子明里暗里地準允了什麼，目的就是為了用本王來制衡你呢？”

“你，還有你的欽天殿，早就已經不周瑾淮的信任了啊。”

不信任了啊……

短短幾個字，在空曠的月璃臺后院里，如同一只幽怨的鬼一樣帶出了幾聲回響。

司空鶴看著荒草從里一玄烏發獵獵的周瑾寒。

半晌，他回道：“所以，那又如何？”

語調冷冷淡淡，沉寂的淺的眸中未起一漣漪。

因為手中所有的權力都是來自于天子恩賞，因為他這個“國師”是依附于周瑾淮而存在的，所以當周瑾淮決定將他手里的權力收回去時，他就應該乖巧地雙手奉上嗎？

周瑾寒回著司空鶴。

“那不如何。”他眉峰挑了一挑，態度張狂，“若本王與你異位而，本王也會做出與你同樣的選擇。”

“以你的份不了為皇帝的周瑾淮，否則便是謀朝篡位了。所以你便只能清除掉所有的障礙，讓周瑾淮無從選擇，只能將太子，還有大鄴江山盡數托付給你。”

“其實無論周瑾淮壽誕那日他有沒有表示出托孤于周若白之意，你都不會周若白。你很清楚，自始至終你需要清除的人只有本王而已。”

“只要曜王府倒臺了，守護四境安寧的重擔就只能落到周若白肩上，即便有心為周若瑜的倚仗，也不過只是個口頭上的倚仗罷了，京中的一切大事，仍舊只由你全權做主。”

“所以你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整理出一個讓本王死的計劃的。”

“真正讓你下定決心要提前誅殺本王的原因，是今日周若瑜沒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卻來到了曜王府。”

周瑾寒說到這里，角漾出極深的惡意來：“因為國師大人忽然驚覺過來，原來這個看似純真稚的小太子，早就已經有自己的心思了。”

“周若瑜，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夠讓你輕易拿的稚孩。司空鶴，你啊，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