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金魚池，陶盛凌別院，迎來了踹門突襲的白澤衛。

數日過去，這院子依然冷清得缺乏人氣，只是原本悶頭干活的仆役起先怔愣，待反應過來是府來解救他們的人后，立刻發出了“嗷嗷”的歡呼。

小七高高興興湊過來，大著膽子扯住了曹敏修的袖子，拽著他往小樓方向走，順帶比比劃劃套話，試圖問出報案人。

曹敏修看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彎腰小聲笑道：“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大姐姐讓我們來的，一會兒你跟我走，給你記一功。咱們誰都不告訴。”

小七興地連連點頭，腳步更快了幾分。

無人注意的是，一名藍護衛矮鉆進樹叢，悄然消失了。

半刻鐘后，小樓方向起了濃煙，赤紅的火焰直沖蒼穹，整座建筑搖搖倒，發出了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正到逮人的曹敏修慌忙沖了過去，他嗅著濃重的桐油味，大驚失。

這老實勤懇的小伙子顧不得多想，直接上幾名下屬跳進水中浸了，正要分一分帕子蒙住口鼻，就聽到岸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

“怎麼了，怎麼了？”他踩著兩腳水跑回小樓前，問，“出什麼事了？”

“那小孩從窗戶跳里進去了！”下屬嚇壞了，“怎麼辦？”

熱浪撲面而來，炙烤得人皮生疼。

曹敏修罵了句話，悶頭闖了進去。

樓濃煙滾滾，本看不清四周，火星與木屑簌簌飄落，頭頂梁柱“吱嘎”作響，樓梯開始段段開裂，曹敏修一踩上去，就寸寸碎掉，本沒法落腳。

“小七——”

曹敏修仰起脖子，對著二樓呼喊，“快下來！危險，會死人的！”

“曹百戶快出來！樓要塌了——”

火海中又撞進來兩名下屬，他們不由分說，拖上曹敏修就往外逃。

幾乎是他們堪堪踏出小樓，小樓梁柱終于不堪重負，轟然斷折，三層小樓陡然矮了下去，火浪在一瞬間躥高了一倍有余！

煙炎張天里，曹敏修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啊”。

他努力回頭去，只見三層樓上，圓臉小廝懷抱一尊神像，一步踏上欄桿，勇猛無比地躍了下來！

黑煙與火焰在他后織死亡之曲，張牙舞爪追著他，氣勢洶洶想要將他拖回地府。

“快——”

曹敏修掙開下屬，一個箭步沖過去，在小七下方張開了雙臂。

幾名下屬回過神來，立即有樣學樣，紛紛聚攏過來。

小樓塌了，煙塵裹挾著烈火遮蔽了天日，無數燃燒碎片墜水中，激起了一蓬又一蓬的白霧，連帶著整個水塘的水都熱了起來，燙得游魚“噗通噗通”跳躍，不多時便翻起了白肚皮。

小小年被數名白澤衛合力接住了，他抱著神像傻樂個不停，氣得曹敏修著他腦門大罵不休。

小七耐心等他發完火，將神像塞到他懷里，而后從懷里出一沓經書和信件，鄭重給了他。

曹敏修捧著僅上半燒毀的神像，愣了。

小樓依舊在燃燒，他著咧著笑的小七，責備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了。

天高云淡，蔚藍自外城蔓延至城，而后投下燦燦天。

安富坊，陶盛凌主宅，陸九萬仔細甄別著信件殘骸，笑得有竹。

以為把信件燒掉就萬事大吉了？

天真！

只要紙灰不散，墨跡又比較堅，并非不能讀出容。

所以他們白澤衛銷毀涉公文都有專門的步驟，況急的話，生吞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造紙的材料都是些樹皮之類的。

瞧了瞧火盆邊緣的黑灰，得，燒了還沒兩刻鐘，應當是聽說白澤衛來了，匆忙銷毀的。

陸九萬喚來懂行的下屬，將火盆給他們保存，自己則宣布收隊回去。

陶盛凌被帶出門時，看到了那只火盆，神泄出一慌，他走幾步，看模樣是想掀翻證，可又顧慮重重，最終還是退了回去，安靜地跟著白澤衛去了署。

陸九萬有點惋惜，若是他剛剛手，那可就罪證確鑿了。

一眾白澤衛押著嫌疑人，帶著證離開了安富坊，坊貴人們紛紛派人出來探看，一時間謠言四起，紛紛猜測陛下是不是要對勛貴們下手。

白澤衛署倒是習慣了總有些大人作死進來，門路安置了陶盛凌。他家管事和大丫鬟就沒那麼好待遇了，獄卒隨便找間牢房把人塞進去，還得防著人串供。

別院比較遠，曹敏修午后才回來，他服有些，臉上還帶著沒干凈的黑灰，頭發似乎也重新打理過，瞧上去有點狼狽。

陸九萬驚奇地挑挑眉：“怎麼，他們反抗了？”

不應該啊，這年頭還有跟白澤衛玩拒捕的？

“不是！”曹敏修噸噸噸灌了半壺涼茶，才嘆氣，“護院把小樓給燒了。”

“小樓？”陸九萬心里咯噔一跳，“該不會是水邊那座吧？”

“就是那！”曹敏修那個氣啊，“丫還澆了桐油，火燒得那個旺啊，我前后腳撲進去都沒來得及搶救！”

陸九萬徹底服了，怪不得陶盛凌不反抗，合著人家提前代好了，一旦事有變，就放火燒樓。

證不在，就了一個重要依據，無論是定罪還是判刑，他都能找到的路子。

“那群仆役呢？”

“我干脆都帶回來了。”曹敏修解釋，“萬一陶盛凌狗急跳墻，殺人滅口，那麼多條人命呢，還是咱署安全。先查查吧，完事我查查被略賣的能不能恢復良籍，然后是各回各家，重新發賣，還是送到養濟院去，看況理唄！”

養濟院乃容留鰥寡孤獨廢疾者的地方，每月由朝廷撥錢糧，或富人捐款，是貧病之人最后的希。

陸九萬微微頷首，覺得他這置還算妥當。

不過曹敏修，或者說小七，給了一個驚喜——他們把小樓最重要的證帶回來了。

“那小子實在太，不要命了！”曹敏修慨，“我就沒見過這麼拼的！那火我都不敢直接往里沖，他居然……真的，太猛了！”

陸九萬心思一，那日就發現，小七格外配合，約莫是恨極了陶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