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曹敏修回來了，還提了一只灰撲撲的食盒。

“半道遇上陸將軍，他讓屬下把這個給您。”

陸九萬一拍額頭，可算想起放了老陸鴿子，害他白忙活了一上午。

曹敏修出一份清單遞過來：“蕭太妃在先帝時期，常年待在冷宮，除了剛進宮時收了一套孤本，其余時候并沒有得過什麼賞賜。待陛下登基，最初是給予過補償的，還允回過一次家。后來嘛，就是按份例了。嗨，榆林之戰后，大家都窮了嘛！也就是那之后，宮里才建了祈雪閣。”

陸九萬心思一，看來陛下并不放心這些先帝妃嬪。或者說，在找不到他想清洗的人時，干脆一鍋端了。

低頭看手里的清單，不過薄薄幾頁紙，里頭的東西也多是些尋常貢品，而這，卻是蕭太妃在冷宮熬了多年的補償。

看來摳門皇帝所謂的敬重，也就是上說說而已。

當然，不排除陛下想要避嫌的心思。

陸九萬草草瀏覽了下，不由皺眉，里面并沒有蜀王府的香箋。用墨倒是有，不過卻是先帝時期制的，哦，今上差人送的。

那偽造手諭的人，是打哪兒弄來的香箋？

要知道這種東西都是有數的，縱使孫得旺和王文和曾前伺候過，怕是都沒法悄無聲息走香箋。

還真讓老趙說著了，香箋的來源了謎。

“你明日再跑一趟皇城。”陸九萬沉著道，“查查近十年，用墨和蜀王府香箋都賜給了誰。”

怪被孫得旺干擾了，只想著非法來源，竟沒想到這兩樣東西可以通過正常途徑得到。既然陛下可以送用墨給蕭太妃，為何不能是其他人接賞賜后，轉贈給了蕭太妃呢？

打發走曹敏修，陸九萬輕輕掀開了食盒，但見里頭擺了冒尖一大碗山藥燉排骨，瞧這分量，老陸怕不是把剩下的全盛過來了。

陸九萬忍不住嘗了一塊，骨爛，十分味，濃郁醬香混合著恰到好的辛辣，令人胃口大開。

將排骨和棲花樓的剩菜一起擺在菜罩里，放在通風，打算晚上當夜宵，就是不知道白公爺嫌不嫌棄。

傍晚的時候，去僧錄司調名錄的人回來了，抱著厚厚一沓卷宗回稟：“京師僧道法名帶‘未知生’的，共計三百七十八人，其中本地僧道三百五十二人，京外來掛單的二十三人。”

“那麼多？”陸九萬記得《大燕律》規定“凡僧道，府不得過四十人；州三十人；縣二十人”，不過先帝后期腦子有坑，放松了管制，再加上軍費開銷太大，遂允許花錢買度牒，一下子放出去幾萬張，導致大燕僧道急劇增加，直到今上繼位才因稅賦減等問題再次收。

“嗨，屬下了解了下，全京師僅在冊僧道就有上萬，寺、庵、宮、觀、堂有五六百，當然，佛道類比較，里頭還包括朝廷祀典、敕建類。”下屬笑道，“算下來，三四百人算的了。”

陸九萬若有所思：“最近十年，不，四十年間，符合條件的有多？”

倘若長興教就是當年擄走鐘春雪的組織，那麼他們說在京里盤踞幾十年了。

下屬一怔：“啊，我還真沒留意。”

“去篩一篩。”陸九萬將名錄遞回去，“不著急，明后天給我都行。”

下屬出了一言難盡的神，看樣子想罵又不敢罵。

陸九萬榨完下屬，又整理了遍最近的線索。

出張紙，寫下“長興教神主”，其下是“圣母知春”與“薛長老”，而“知蕭太妃”，陸九萬想了想，還是擺在了并列位置。

從生輝的話里，大致可以推出長興教神主地位最高，是長興教之魂，派出了容齊監視圣母；圣母次之，負責總壇日常事務，后來居上，表面尊貴，聲極高，得到了知慧的擁護；薛長老比圣母資歷老，負責皇城外以及京師與總壇的聯絡事宜，然而卻因兩年前的打擊，其勢力江河日下，再無法與圣母分庭抗禮，時有怨懟之意；知頗得長興教看重，可以說是軍師、智囊類的人，培養出了王文和、孫得旺等人，在京師可以調遣任何信徒。

假如皇城以知蕭太妃為首，那麼鄭越就是被推到前臺來的人，是執行命令的那個人。當然，這是榆林之戰前。

陸九萬忽而生出一怪異之，鄭越當年急流勇退，真實原因到底為何？真的是心麼？還是說與長興教有關？

從長興教的立場來看，鄭越高位顯然對他們更有利。

可他偏偏退了下來，實在令人不著頭腦。

按照皇城蕭太妃與鄭越的組合，皇城外可能也有一明一暗的組合。就目前來看，明的這個人可能是陶盛凌，那麼暗的一方又是誰呢？

邊有著白月替，爵位比河清伯陶盛凌高，還愿意來給他說的汝侯，會不會是這個人呢？

陸九萬推測這個人八位高權重，名聲極好，參照蕭太妃生平，此人可能還沾點大晚的味道。

如此一總結，時紈绔荒唐，后來被白霆攆著走上正道的汝侯更可疑了。

倘若是此人，那麼孫逸昭與白玉京好，白玉京被楊駿算計，似乎都有了解釋，一切變得順理章起來。

甚至于蔣，都可能是類似程心念的障眼法：萬一有人查到了汝侯府，就把蔣推出去頂缸。

陸九萬一陣心塞，你們長興教對子還真是吃干抹凈，利用得徹底！

當然，一切只是猜測，還需要證據。

至于證據該如何得到，陸九萬想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