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修為不到家，或許是份地位的差異，令他有勁沒使。總之，不足兩刻鐘，就將別院殺仆役的事代了個大差不離。

“伯爺不喜歡多多舌的人。一開始我嘗試過給仆役灌生漆酒，可那玩意不是次次都行，后來就，割舌了。”

“生漆酒搞不好會死人的。”陸九萬冷冷注視著他，“死了幾個？”

所謂生漆酒，就是將生漆置于酒中，服之能使人失聲。白澤衛有時遇到需要保守機，又不能殺人的況，就會調一杯生漆酒給犯人灌下去，讓他們開不了口。

老管事聞言眼神躲閃，試圖蒙混過關：“怎麼會呢，就是讓人啞了……”

陸九萬抬了抬眼皮，端起茶盞吹了吹，漫不經心地吩咐：“拖下去，先來頓殺威棒。”

老管事出了驚恐之。

一頓殺威棒沒打完，老管事鬼哭狼嚎，嗷嗷著招了：“小人說，小人說！三個！死了三個！”

陸九萬見震住了他，揮手停了酷刑，繼續問：“陶盛凌從什麼時候開始殺仆役的？”

老管事滲出了鮮，他疼得渾哆嗦，唯恐魔頭一個不滿再上刑，忙不迭地回答：“八年前！伯爺八年前讓人翻修了別院，讓我買了仆役打掃院子！”

八年前。

九年前先帝駕崩，莊太妃去了晉地，嘉善帝都沒等到次年改元，就命人拆掉了的宮室。

陶盛凌還真是深，睹思人連宮妃住的建筑都敢還原。

“別院圖紙是誰畫的？”

“是伯爺自己！”

除了個別堅毅的，一般人在嚴刑之下很難保持忠心。左右已經開口，無所謂說多說，老管事接下來配合得不得了，有一說一，沒一也能給你想出二。

“伯爺提出那個水榭，跟園子原本的景致不搭，索拆除改建了半個園子，那錢花得小人都心疼。誰想，兩年前，伯爺不知咋想的，又讓人把水榭給拆了，在原址起了座小樓。主子的吩咐，咱也不能說啥，反正錢是一文不的給了，小人又找了工匠蓋樓。

“陶家歷來出文人，之前真沒養過猛。后來不是瞧著園子里的仆役死的有點多，這老扔葬崗也不是個事兒，萬一讓人發現了，總歸是個麻煩。伯爺就說，弄個園，死了的仆役扔去做猛口糧。

“小人勸過，真勸過！可勸不啊！他是主子，小人只是個下人，哪里能干涉主子？”

陸九萬知道時候到了，揮手讓行刑的人下去，拐上了真正想問的：“你們伯爺房里有本《集韻》，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研究的？”

老管事有點迷茫，小心地問：“讀書人，不是手頭都有本韻書？”

“那也不是天天捧著看吧？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韻書往臥房帶的？”

老管事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有幾年了。大概，是從，是從五六年前吧？”

五六年前。

這可比陶盛凌代的一年半前早多了。

不，他沒有說過一年半前用《集韻》聯系，只是說有了新的聯系方式。這個新的聯系方式，可以是聯絡地點，可以是聯絡時間，甚至可以是聯絡人，陶盛凌說得很模糊，或許是刻意的，或許是無心的，總之，陸九萬先為主，險些以為啟用《集韻》的時間是在一年半前。

五六年前。

陸九萬閉了閉眼睛，六年前榆林之戰后，京師開始大清洗，蕭太妃移居祈雪閣。也就是說，用《集韻》加反切法傳文，很可能是因大清洗而誕生的法子。

而陶盛凌與長興教有牽扯的時間可能還得提前。

陸九萬敲著桌案，心說他該不會是修整園子讓有心人發現了端倪吧？

那這個有心人也得是進過宮，見過莊太妃宮室的人。

可陶盛凌一介外臣，是如何看到宮妃住的？

沉著問：“你家西角門，是誰負責的？有沒有經常出現的外人？”

“是陶五。”老管事有氣無力，“西角門挨著廚房，平常都是送菜的進出。”

看來陶五和送菜的最可能是陶盛凌的聯絡人。

相對而言，出自由的送菜人嫌疑更大。

“送菜人是誰？”

“這，家里人多，每天也不是吃一家的瓜果菜啊！”老管事神為難，“長期合作的有那麼幾家，比如梁記雜菜行，孫記豆腐行，都是京中大的鋪子。還有部分是從自家莊子上收上來的。”

“你家伯爺，有沒有經常來往的人？”

“您是指……”

陸九萬說得更明白了點：“能登堂室，或者經常約你家伯爺出去的人。”

老管事思來想去，訥訥：“那可就太多了。文人墨客，最喜歡詩會文會啥的了。”

“那他有沒有特別尊敬或者，比較畏懼的人？”

老管事思來想去，搖了搖頭：“想來您也看出來了，我家伯爺高傲，有能讓他服氣的人。”

這老管事，老實倒是老實了，就是知道的了點。

陸九萬搜腸刮肚想了又想，可不審的時候，一堆問題想問，把人過來，又不知問啥了。最后，只得將問題再次抻直：“你家伯爺跟平涼侯或者汝侯經常來往麼？”

這次老管事沒再猶豫：“跟汝侯沒什麼往來，都是場面上遇到了，停下來說兩句話，比較淺。倒是跟平涼侯，這幾年來往的多了些，侯爺前兩年還想幫我家伯爺謀個實缺，可惜最后也沒辦。”

看來兩家關系不是一般的好，這可就超出所謂的同氣連枝了。

這時，老管事小聲嘟囔了句：“要小人說啊，汝侯后宅不寧，他那小兒子也不是多爭氣，離得遠點也好。偏生伯爺這兩年不知想的啥，沒關注了那位紈绔子弟！”

嗯？

“陶盛凌關注孫逸昭？”陸九萬有些莫名其妙，“關注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