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沒繼續審，而是讓人將花氏押牢房“冷靜”后，照程序拘傳鄧侍郎與孫連生。

等待的功夫，陸九萬和程心念聊了聊。

程心念一俟花氏離開，便迫不及待地問：“我那時是不是非常討人厭？”

“有點。”陸九萬想了想，實話實說，“不過這不怪你，你的生活經歷造就了你的格和追求，想要過得好一點沒有錯，你錯就錯在把希寄托在別人上。”

程心念神沮喪，摳著手指說不出話來。

“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學不會從你的立場思考問題。”陸九萬笑道，“我順風順水慣了，又有一技之長，所以難免把一切就歸結為個人能力，并覺得深閨子迫是因為們思想保守。”

程心念不由抬起頭來，迷茫地問：“難道不是麼？”

“不是的。”陸九萬認真地跟分析，“后來我接的多了，才發現我等能讀書識字，能走出家門的子，其實是非常幸運的。很多子生來就沒有讀書的權利，們或是家境貧寒，讀不起書；或是家中信奉子無才便是德，不愿意送們讀書，總之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自己明理。們所接的思想，是邊人灌輸給們的。”

程心念了，想到了一直教拴住男人心的姨母。

其實姨母不壞，甚至非常疼，只是姨母的眼界和地位決定了能教的只有這些。

這怪不了姨母。

“可是，可是很多才，最后也……”程心念支支吾吾地道，“大家族的小娘子，總該是好生讀過書的吧？那為何，們沒有參加科舉呢？”

陸九萬出了無奈地神：“好姑娘，男子二十年，子十五就年。但是大部分參加科舉院試的生，說也得十幾歲了吧？這個年紀……已經到了子談婚論嫁的年紀。”頓了頓，低聲嘆息，“更何況，參加科舉的要五人聯保，僅這一條，就卡死了無數子的出路。你說，這些未出閣的姑娘，要怎麼找考生作保，才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呢？”

程心念悚然一驚，縷縷的恐懼縈上心頭。

“，是子不行麼？不是的，是世人給們的機會太了。”陸九萬喟嘆道，“就算們僥幸參加了科舉，在考全是男人的況下，要怎樣保證公平呢？不說男，你就說各省進士名額，你沒發現麼，哪一個地方出了首輔，那個地方的進士就會突然增多。是他們才學比其他地方好麼？不是，是因為他們朝中有人保駕護航。”

程心念約約意識到想說什麼。

“在沒有權的況下，妄談自由與追求，都是扯犢子。”陸九萬如是說，“朝中無人，子讀再多，做再多，最終只是讓自己嫁得好一點，或者徒為男人做嫁。”

程心念心神震撼，沒想到鼓起勇氣踏出的這一步，是許多子一輩子都沒機會踏出的——因為們的早被打折了。

“所以我一直覺得梁是個很厲害的子，給了很多子希。”陸九萬了口氣，“的數量，是要靠時間積累的，從無到有，需要一個過程。大家得給子一個讀出來的機會，而不是現在就憑男的數量差別來嘲諷子讀書不行。”

程心念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喃喃：“那，我們這一代，能看到子自由選擇人生嗎？”

陸九萬歪頭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會的吧？”

一個規則，在秩序建立之初是最好確定的，待秩序運行過一段時日后，再想改，難了。

大燕立國之初，有鎮國公主與紅軍熱心推，都沒能將爭取來的權利和權力落實下來，們如今還能將一紙空文轉化為實際麼？

陸九萬其實不看好的，不說別的，單是一個贖刑就到了士大夫階層的保護，至今沒有廢除；那麼挑戰了所有男權力的，真的能大批存在麼？

陸九萬吃過午飯后，鄧侍郎與孫連生也到了。

陸九萬琢磨了一下，決定給予員充分的尊重，讓人將他們分先后帶去了二堂。

先見了鄧侍郎，讓人將花氏和孫連生分別安頓在門兩側走廊里。這樣鄧侍郎看不見他們，他們卻可以聽到鄧侍郎說了什麼。

陸九萬對鄧侍郎的印象是貪權、多且涼薄，小心思過多，還略微有點優寡斷。所以篤定鄧侍郎在關鍵時刻會將責任推到花氏母子上。

事實證明，陸九萬還高估了他。

不用關鍵問題，上來沒幾句話，人家就開始表演甩鍋了。

“和離？不不不，我與夫人只是生了些許誤會，讓外人看了笑話。待澄清誤會，我們還是要一起過日子的！”

“連生自然是花氏與丈夫的孩子，怎麼會是我的呢？我與花氏，只有同鄉誼。我是瞧如今沒了丈夫，生活艱難，才私底下補一把，誰想讓夫人誤會了！”

“長興教？嗨喲，子不語怪力神，我等讀圣賢書之人，怎會信這！什麼尚書，無稽之談，純屬婦人夸口罷了！”

“我與花氏？是這麼說的？嗨，這子怎地如此不檢點！這是自個兒攤上事了，怕解釋不清，才扯了我出來。你說這又何必呢，就算看在同鄉之誼上，只要真個無辜，我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嘛！真是多此一舉！”

門外，花氏越聽越氣，出了不敢置信的神。不顧對面孫連生拼命搖頭，怒氣發之下，一擼袖子，沖了進去：“姓鄧的，你說誰不檢點？！是誰三杯狗尿下肚，就管不住自個兒？這會兒你一退六二五了，早干嘛去了？同鄉之誼是吧，你別忘了你當年進京參加會試，還是我家借給你的盤纏！我家是錢多燒的麼，連箱籠都給你準備好了，那是為了同鄉麼？呸，那是為了婿！”

鄧侍郎臉鐵青，孫連生終于擺阻攔搶了進來，拖著花氏就要往外走。

可是已然晚了，花氏已經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