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花氏的口供，孫連生再死著不招也沒用了，陸九萬一通作下來，對方跟條池子里瞎撲騰的魚，怎麼都跳不出池子邊緣，最后心不甘不愿地招了。

“我的確是長興教生字輩的，不過我教的時候還是個考生，什麼都干不了，如今也只是在場熬資歷罷了，所以即便了教，長興教也不可能安排我做事。

“帶我的師父是晉地一個老和尚，生彥，已經圓寂了。

“他們要我靠近鄧侍郎，隨時傳遞戶部的向。可我就是一個底層小，頂天知道些大家都知道的事，調安排本了解不到。”

孫連生將自己描繪了一個干嘛嘛不的場新人，配上花氏眼想要的“生”字輩，格外諷刺。

“孫連生，你跟潘玉珠的事，鄧侍郎曉得麼？”陸九萬敲了敲桌案，“你倆定，是長興教牽的線，還是鄧侍郎引薦的？”

孫連生出夾雜著一慌的憤怒：“我與珠娘是投意合……”

“分都分了，就別那麼親近了。”陸九萬打斷他，冷聲呵斥，“什麼人才能‘珠娘’，你心里沒數麼？”

孫連生出難堪的神，他張了張，別開頭：“下與潘小娘子，乃是志同道合，一見如故。”

“志同道合？”陸九萬嗤笑一聲，“一面接潘玉娘的定信，一面吃著鄧娘子送的點心，你說這話，不心虛麼？”

孫連生面駭然，他驚惶得來不及掩飾自己的眼神，直接讓陸九萬牽著鼻子轉悠了。

“長興教費勁拉送你一個進士，必不會沒有后招。他們想進駐刑部，瞄上了膝下有的刑部潘侍郎，便讓你跟潘玉珠親，用你來影響潘侍郎，對也不對？”

陸九萬懷疑上各路白月后，就讓人去調查了潘玉珠，發現這姑娘不出意外是高之，且頗得父母寵，潘侍郎曾放話非進士不嫁。而潘玉珠與孫連生的相識，說來也簡單——充斥了大量巧合。

凡事就怕剖開瞧，孫連生自知沒了，呼吸逐漸重，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牛，想要撞翻一切跑走，腳卻死死釘在地上，不敢移分毫。

陸九萬意味深長地道：“新科進士好值錢啊，什麼都沒做呢，只是委于人，便得了‘生’字輩！”

“你！”孫連生憤怒又發窘，從臉到頸都像煮的蝦子，紅通通的，格外明顯。

鄧侍郎是最后一個審的。

相比見識短淺的外室與新兵蛋子孫連生，這個老油條就難開口多了，他一直在跟陸九萬打太極，左邊一半大西瓜，右邊一半大西瓜，陸九萬不要，他丫馬上往回收，還得出傷心失憤怒的神。

陸九萬最煩跟這種人磨嘰，若不是礙著他好歹是戶部高，真想給他上刑。

不過，有陶盛凌、花氏與孫連生的口供在，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證據，雙方磨到天黑，姓鄧的到底年老弱，終于撐不住認了。

“他們想盜賣倉場的存糧。”鄧侍郎著臉撇清干系，“但我沒答應。本知道長興教乃朝廷認定的邪教，怎麼可能與他們合作？我只是想看看他們能做到何種程度，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陸九萬出牙疼的表，頭一次聽見把“不見兔子不撒鷹”說得這般正義凜然的。

“再說，倉場那邊是左侍郎在管，我一個右侍郎，胳膊沒那麼長！”鄧侍郎拂袖道，“他們找錯人了！”

陸九萬倏地意識到聽到左侍郎猝死時，為何覺得不對勁了：“你們這個協議，是什麼時候定的？”

“沒定！本沒答應！”鄧侍郎神暴躁，“本只是與他們虛與委蛇，這本該是你們白澤衛的事，是你們玩忽職守，才累得本親自出馬！”

陸九萬翻了個白眼，換了個問法：“他們何時提出的這個要求？”

鄧侍郎別開臉，語氣生：“約莫是六月。”

“只這一次？”

鄧侍郎深吸一口氣，勉強按捺下怒火：“七月初又找了一次！”

陸九萬不自覺地攥了攥拳頭，戶部右侍郎卒于七月底，而長興教卻在六七月份就找到了鄧侍郎，商議如何理倉場存糧，這委實說不通。

左侍郎還沒死，找右侍郎要存糧，實在太詭異了。

除非他們在左侍郎那里了壁。

陸九萬緩緩問：“最近左侍郎很忙麼？”

“忙啊！”鄧侍郎不耐煩地道，“最近南直隸并等衛所，漕糧京，倉場那邊忙得腳不沾地。”

怪不得長興教有把握拿到左侍郎的位子，因為非常時期，從其他署平調的話，很難一下子捋清人事關系，倒不如直接給鄧侍郎。

那麼左侍郎的死因，真的是過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