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累了一天，腦仁突突的疼，雖然十分想回家睡覺，但考慮到白玉京今夜又可以跟蠢兒子聯絡，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白玉京心花怒放，上還要十分懂事地勸：“哎呀，有什麼消息的話，我明天肯定告訴你。你何必留下呢，這邊睡又睡不好。”

陸九萬定定瞧著他，嘆息：“不是為了消息。我是想看看你夢的時候，是個什麼模樣。”

“嗯？”白玉京狗耳朵登時支楞了起來，看不見的尾招招搖搖，得用盡了全力，方才克制住往心上人手上蹭的心思。

陸九萬一瞅他恨不得原地撒歡的架勢，就明白這廝想歪了。耐心解釋：“咱們還躲在小院的時候，我有晚進了，咳，進錯了你的房間，還記得吧？”

白玉京假作沒聽出的掩飾，忍著笑意點頭，就是那神怎麼瞧怎麼嘚瑟，讓當事人見了非常想揍他。

陸九萬暗自翻了個白眼：“你當時，應該是在跟白歌對話吧？”

白玉京仔細想了想，糾正：“沒，那晚我倆錯過了，我在給他托夢。”

“好，別管是在做什麼，總之你是抱著竊天玉睡覺的對吧？”

“對。”

陸九萬試圖把話說得委婉，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我進你房間的時候，你呼吸時有時無，臉上還蒙了層青灰，就，重病將死之人的那種氣。”

白玉京栓回了心頭的猿馬，也想到了那晚吐得昏天黑地的難勁兒。他想了想，不確定地道：“一般來說，面青灰，是氣滯瘀、心肺俱虛的表現。我事后確實有段時間的虛弱期。”

“哦？怎麼個虛弱法？”

“就，先是嘔吐，把膽兒都吐出來的那種，然后渾沒勁兒，提不起氣力，還頭暈頭疼。”白玉京仔仔細細描述自己的，“反正就像是突然在半空轉了十幾圈后，直接砸在了地上。”

陸九萬一時無言，模模糊糊地想，怎麼沒把你臉砸爛呢？

白玉京卻在思索長久以來回避的問題，他之前就擔憂竊天玉跟白家歷代國公短命有關，只是不敢細思，如今讓陸九萬挑破了那層窗戶紙，倏忽就有種死亡近在眼前的急迫。

“我覺得吧，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天機豈是那麼容易窺探的，你想要什麼，就得付出等價的東西。”陸九萬鄭重勸說，“你萬不可過分依賴此。待此事了結，還是封存了吧！切勿因它傷了。”

白玉京含笑頷首，心說陸九萬總說自己貪權財，可真正貪權之人，必不會放過如此良機，定要求著哄著自己幫用竊天玉瞧瞧未來的。然而此刻所思所想卻僅是“安康”二字。

當真是得此良伴，夫復何求。

陸九萬越想越不放心，叮囑他：“等你出去了，一定記得找個醫好的瞧瞧，千萬別大意了。”

“好。”白玉京從善如流，與一道回了房間，收拾完后，往石頭上滴了滴，乖乖躺在了床上。

陸九萬死死盯著吸收了的石頭，微微蹙起了眉，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坐在床邊凳子上，不由自主按住了刀柄，唯恐對方一睡不醒。

白玉京很快睡了，呼吸聲漸漸輕緩悠長，手腳也自然地舒展開來，顯示出主人放松的心態。

黑暗空間里，白玉京習慣地招來桌椅燈籠，給自己倒了壺熱茶。

白歌今夜來得有點晚，人也十分狼狽，顯然最近日子不太如意。

白玉京不太明白：“怎麼，朝廷還是認為是你了通明石？可通明石在為父這個時間段就已經丟了，事暴，白澤衛已經在追查了呀，新帝難道不知道麼？”

白歌低著頭訥訥地道：“兒也不知。陛下命白澤衛抄了護國公府，父親許多私藏都被抄走了。”

白玉京瞇了瞇眼，心說這講不通，現如今通明石的案子就是白澤衛負責的，二十年后，白澤衛抄查護國公府，難道就不覺得奇怪？更何況指揮使還是陸九萬格外重的唐惜福！

等等，既然格外重，那麼兩人關系應當不錯？

若是將來是自己對不住陸九萬，娶了薛諒，那在唐惜福看來，與渣男無異，人家找茬打擊報復護國公府，似乎也不是講不通？

白玉京哭笑不得地扶額，事真相若是如此，那可就是爹坑兒子，父債子償了。

白歌覷著他的神，補充道：“陛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可是咱家確實沒有通明石啊！”

白玉京木著臉想，要是故意栽贓陷害，人家管你有沒有。他嘆了口氣，回憶了下陸九萬的代，岔開了話題：“狗剩啊，爹問你幾個問題哈！”

白歌打起了神，恭恭敬敬垂首：“您問。”

“我與你也見了幾次面了，在你的敘述里，為何從未出現過為父？事發時，為父在哪里？”白玉京翹起了二郎，盡量讓對話不要那麼嚴肅。

白歌陡然雙肩繃，沉默了下，才緩緩開口：“您與母親甚篤，母親的娘家江侯府怒了陛下，遭到除爵流放，您與母親出京去探外公了。嶺南路遠，通明石之事發生得太突然，您應當是還沒有得到消息。”

“甚篤？除爵流放？”白玉京重復著這八個字，覺得很奇怪，在陸九萬的認知里，周宇韶是個脾氣好到近乎仁懦之人，為何在其登基后，便雷厲風行理了兩家勛貴呢？他不由偏題多問了句，“江侯家因何出事？”

“的不清楚。”白歌搖了搖頭，“兒只知仿佛與晉王有關。”

“晉王？”

“對。”白歌解釋道，“嘉善帝臨終前用計除去了晉王，與晉王有關的許多人都了牽累。白澤衛抄來的家產，都趕得上國庫幾十年的收了。”

“晉王滅了？”白玉京近來一直懷疑晉王與榆林之戰有關，聞言不由大喜，“晉王死了沒？”

白歌神詭異，憋了半晌，才憋出句：“死了。京中借此掀起了大清洗，這幾年陸陸續續沒斷過，開國勛貴們倒得差不多了，手里的兵權沒剩下多，各家兒郎都不太爭氣。就，閑著當個擺設罷了！”

“大清洗？”白玉京難以置信，嘉善二年，他雖因守孝沒有卷進局，但事后沒聽人談起那時人心惶惶的場景。

白玉京愿意相信陸九萬對周宇韶的判斷，可他不明白，一個人登基前后怎麼能變化那麼大，有著“仁懦”評價的儲君，竟然是個手段狠厲的暴君。

就算是裝，他也太能裝了吧？連火眼金睛的陸九萬都給騙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