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莊綰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的人生起伏,苦難曲折,如今全依賴霍時玄。
所以,不能惹他生氣,即便現在隻想一個人靜靜。
穿好服從室出來,霍時玄已經給兩人倒了酒,桌上擺著幾盤下酒菜,黃瓜拌花生米,醬牛,蓮子炒藕片,還有莊綰喜歡的蒸蛋羹。
莊綰在他對麵坐下,看著眼前滿滿一杯酒,雖然有些膽怯,卻還是端起了白玉酒盞。
“方才院子裏的事,我聽見了,我知道你是為了維護我的名節,真的謝謝你”
最初聽到霍時玄瞞真相時,是有些疑,但冷靜下來後就明白了。
霍時玄是為了的清譽和名節,所以堅決否認今晚和霍之巖在玉蘭苑見過麵。
想通了這點,對霍時玄是無比激的,莊綰說完話,直接仰頭灌下酒。
“咳......咳......”
因為喝的太猛,嗆到了嗓子,一陣難的咳嗽後,接過霍時玄遞來的茶喝一口才慢慢的緩過氣。
“謝謝”
聲道謝,霍時玄清俊的臉上皆是嫌棄。
“怎麽跟沒喝過酒似的,你可小心著點,這是小爺剛讓人從梅花樹下挖出來的梅花釀,埋了四年了,爺平時都舍不得喝,便宜你了”
雖然臉上和言語間皆是嫌棄,但霍時玄還是細心的給斟滿茶,又把蒸蛋羹往跟前推了推。
莊綰端起茶喝了一口,咽下間的辛辣後,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喝過酒”
趙子心不好的時候,總喜歡來的院子聽琴,喝些小酒,他說酒能一醉解千愁,所以總以為酒是個好東西。
總鬧著要喝酒,趙子不讓,爹娘大哥長姐也看的嚴,所以一直沒機會嚐嚐酒是什麽味道。
直到……
趙子和先太子深厚,先太子的離世,對趙子而言是沉重的打擊,所以那天晚上,他喝了許多酒。
往日他遇到難事或者心不好,一首曲子便能讓他冷靜下來,那天晚上,用了三首曲子才讓他安靜。
那是他第一次在麵前喝的爛醉如泥,趁著他醉酒,嚐了一口。
很難喝,非常難喝,所以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
眼前這杯酒,同樣難喝,隻是,現在很想喝下去,因為腦子裏隻有那一句‘酒能一醉解千愁’。
莊綰把空酒盞舉到霍時玄跟前,眼神怯怯的看著他,“再給我一杯吧”
霍時玄讓人拿酒,目的就是故意灌醉莊綰。
一是讓暫時忘記今晚的事,好好的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若是不灌醉,不知要傷到何時。
二來,他是存了某些心思,他想趁思緒最煩,心靈最薄弱的時候從裏問出一些事。
所以,莊綰自己要酒,正合他的心意。
“這酒後勁大,你慢點喝”
他好心提醒了一句,莊綰應了一聲,喝完一杯,又把手遞了過去,霍時玄再給倒一杯,同時漫不經心道:
“有些仇需要當場報,有些仇不急於一時”
“霍之巖能進玉蘭苑,是我的責任,你今晚的委屈,我一定會幫你討回來,玉蘭苑你暫時別回了,霍之巖肯定派了人盯著”
“這幾日,你就留在玄安堂吧,等你手上的傷好了,我帶你去報仇,定然讓你狠狠出了這口惡氣”
莊綰第三杯酒下肚,俏臉已經紅了,眸中也多了幾分醉意,重重的朝霍時玄低下腦袋。
“謝謝你,我......嗯?”
道了謝,話說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麽,“我住在這,你住哪?”
霍時玄慢悠悠的喝了口酒,目在上來來回回打量了一番,角勾著意味深長的笑。
“我自然也住這,嗬,你可以把心放肚子裏,我要是對你興趣,早在你住進玉蘭苑,或者你及笄之後就要了你的子”
言外之意是,我對你沒興趣,對你的更沒興趣,所以就算住在一起,我也不會你。
提到及笄,霍時玄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及笄那天”
他頓了一下,指腹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沉思許才抬頭看向莊綰道:
“你及笄那天,正好是我第一次帶你出府那天?”
按著當時說的日子,應該就是那天,隻是他當時沒在意,疏忽了。
見莊綰點頭,霍時玄灌下一口酒,手使勁拍了拍額頭,低咒一聲。
他知道人的笄禮到底有多重要,霍勇那幾個閨當年及笄的時候,前前後後準備了好幾天,排場極大,恨不能全揚州的人都知道們及笄了。
反觀這丫頭及笄的那天,沒有親人,沒有笄禮,什麽都沒有,他竟然還把人帶去賭了銀子炫耀!
難怪那天吃兩個糖葫蘆都哭的那樣傷心。
不知道倒也罷了,如今竟是突然想起來了,霍時玄覺得自己真是喪了幾分良心,有些過分了。
他一連灌了兩杯酒,最後,目定格在莊綰的皓腕上,糾結了許久,終是甩袍起,囑咐莊綰先自己喝著,他去拿個東西。
不待莊綰反應,他已經開門出去,親自去了趟庫房,來回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回來的時候,莊綰已經醉了。
胳膊裏抱著一壇酒,正歪歪扭扭的朝酒盞裏倒著,半個子已經趴在桌上,酒從酒盞裏流出沾了袖子和襟,渾然不覺。
霍時玄走過去,手在俏的臉頰上掐了掐,惡聲惡氣道:“喂,醒醒!”
喊了好幾聲,莊綰都沒什麽反應,依舊閉著眼昏昏沉沉的睡著。
霍時玄氣笑了,拿走抱著的酒壇,扶正了酒盞,鼻息嗅著濃鬱的梅花香氣,笑罵道:
“不能喝還逞強,白白浪費了小爺的酒,真是敗家玩意”
他走的時候一壇酒還有大半,沉甸甸的,現在怕是隻能倒出兩三杯來,這丫頭不聲不響竟然喝了這麽多,難怪會醉了。
霍時玄拿著酒坐到了對麵,斟滿,一盞酒下肚,盯著掌心的玉鐲看了又看。
這羊脂白玉鐲子跟莊綰摔碎的那個很像。
這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個鐲子,也是母親臨死前留給他的,說是等他找了媳婦,把這鐲子給媳婦,就當婆婆給兒媳的。
母親留給他的東西不多,因為母親庫房裏的那些東西,基本都進了宋氏院裏。
宋氏此人,笑麵虎,明著對誰都親厚溫良,實則險狡詐,妥妥的壞心眼黑心碳,仗著家境優渥狐手段,在霍府作威作福多年。
母親走的時候他還小,人單力薄,宋氏管家,霍勇又極其放任,他想拿回母親的東西,基本是不可能。
這些年他憑著混不吝的子,討回來一些,但也隻是九牛一。
這個鐲子,是最貴重的一個。
霍時玄拿在手裏看了許久,最後果斷的拿起莊綰的胳膊,直接套在了手腕上。
這是母親留給兒媳的,但目前為止,他還沒娶妻。
這丫頭雖隻是個妾,也算他院裏的人,所以先借給也無妨,等他找到心意相通的姑娘娶回來,再把鐲子要回來。
之所以把鐲子給莊綰,一來是霍時玄心裏殘存的愧疚,二來,他知道莊綰很看中那個鐲子,想著同樣的鐲子,應該能給一些藉。
相較於離開的人而言,活著的人更重要,若是一個鐲子能讓開心,倒也是鐲子的價值。
三來......
水銀般的月過窗欞照進來,稀稀疏疏的影散落在莊綰上,本就瘦弱單薄的影,愈發顯得纖細楚楚。
霍時玄不能不承認,單單就適合而言,莊綰是他見過最配這鐲子的人。
幾杯酒下肚,霍時玄想到了自己引喝酒的目的。
嗯,他還是對的份好奇。
如此想著,霍時玄稍稍前傾,使勁拍了拍莊綰的臉,莊綰柳眉輕蹙,不堪其擾的轉了子,裏嚶嚀了一句什麽霍時玄沒聽清。
他見有反應,指尖更是用力的掐著的臉問,“你什麽?”
為確定說的是不是實話,他先從最簡單的問題問。
莊綰被他掐疼了,胳膊撐著桌子坐直子,目朦朧的看著他。
“綰綰”
霍時玄又問,“姓什麽?”
莊綰的瞳孔沒有焦距,明顯是真醉了,茫然的看著他發呆。
霍時玄又問了兩遍,莊綰呢喃著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然後著腦袋怯怯的開口。
“姓……姓什麽?不......不能說,說了會出事,說了......爹爹他們的墳就沒了,不能說,不能說”
即便是喝醉了,莊綰的潛意識裏還記得一件事,若是暴了自己,良太妃會讓人掀了爹娘他們的墳。
霍時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狐疑道:“什麽墳沒了?為什麽說了墳就沒了?”
不能說?不是姓李嗎?
這倒是有意思了,‘姓’不能說?莫不是……本不姓李?
接下來,無論霍時玄再怎麽問,莊綰都不肯再說話,隻要提到姓,就又哭又鬧。
霍時玄不甘心,他都把珍藏幾年的梅花釀拿出來了,若問不出什麽,豈不是糟蹋了他的酒?
短暫的沉思後,霍時玄的下,問了幾個無關要的問題轉移的注意力後,換了個問法。
“你爺爺什麽?”
莊綰腦子裏還想著上一個問題,裏已經不過腦的回答他的問題。
“莊槐,爺爺......爺爺莊槐”
莊槐?
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霍時玄垂眉認真想了一會是沒想起來,倒也沒繼續糾結,莊槐......莊......所以姓莊。
莊綰?
沒聽過,不過,有真名就好辦了,他可以讓人去查。
“最後一個問題,你和勤王什麽關係?”
勤王......
莊綰聽到這個名字,似了刺激般,猛地睜開了眼睛。
神帶著幾分迷離,明顯還醉著,醉著,卻不影響被‘勤王’這兩個字刺中某種神經。
“勤王......你說趙子?”
霍時玄聽直呼勤王的大名,訝異的挑高了眉,順著的話道:
“是,你是趙子的人嗎?”
莊綰的子晃晃悠悠的,腦袋更晃的厲害。
“不……他是騙子,他說會娶我,他騙我,他是混蛋,是畜生,白眼狼”
莊綰雙手比劃著,雙目赤紅,眼淚橫肆,因為作太大,子的朝後倒去,霍時玄下意識衝過去接住。
懷裏抱著乎乎的子,霍時玄心中滿是複雜。
雖然否認,但是這般態度,明顯是有問題。
所以,和勤王之間發生過什麽?勤王說會娶?可是,勤王不是跟那莊二小姐投意合嗎?這丫頭又算怎麽回事?
等等!
莊二小姐……莊綰……都姓莊!
霍時玄腦中忽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莊二小姐的閨名什麽他不知道,但是,這丫頭是良太妃送來的,明明姓莊,卻說姓李,這是有意瞞的份。
還有,如此滴滴的小人,偏偏送給他這個臭名昭著的惡霸做妾,這是……有意把藏起來?
所以,莊綰……其實是應該死去的莊二小姐?
霍時玄被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嚇到,他手使勁拍了拍額頭。
不對不對,不可能,丞相府被抄家後,那寧遠候特意讓人檢查了,莊二小姐死了啊!
可是,這一切的巧合又怎麽解釋?
霍時玄沉眸揣測中,莊綰突然手抱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霍時玄猝不及防的低下頭,兩人離得極近,幾乎額頭著額頭。
他能看清又長又翹的睫,和晶亮若琉璃的眸子,鼻息間更縈繞著上淡淡的藥香和讓人沉淪的清甜味。
霍時玄的呼吸,驟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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