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閣樓撞破雲黛璿同肖徽的後,雲妙瑛倉皇逃回院中,再三嚴令丫鬟定要將今日之事忘得一幹二淨,守口如瓶,否則小命不保,即便丫鬟本不知閣樓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趕走丫鬟後,雲妙瑛原先直的腰板瞬間坍塌,再無法強撐心的震驚與慌。
那豔清白的皮囊下,竟然會藏著那樣骯髒汙穢的心思,由最低級的支配理智,做出如此無恥悖論之事。
在房坐立不安、提心吊膽數刻,即便無人造訪,也未敢放鬆警惕。
此事關係重大,甚至牽扯雲、肖兩家的姻親關係。
偏巧被撞上了。
眼下該怎麽做?向爹爹揭發?還是矢口否認,裝作無事發生?
耳畔傳來一陣清脆的叩門聲,伴隨其來的,是姑姑一貫的溫嗓音:“瑛兒,你在嗎?”
從前聽到姑姑的聲音,雲妙瑛總迫不及待,歡欣雀躍地朝奔去,然而眼下聽到姑姑的聲音,便渾汗倒豎,隻想逃得越遠越好。
見不搭腔,雲黛璿拖長音調,徐徐道:“瑛兒,你與姑姑說的事,現下如何了?”
雲妙瑛聽懂了這弦外之音。
這是在拿喜歡李家公子的事點醒,倘若雲妙瑛再躲著不肯開門,說不定轉頭雲黛璿就會在爹爹娘親麵前提起此事,再添油加醋地說幾句不好,便再與“李懷瑜”無緣了。
咬咬牙,即便步子再如何沉重,心中再不願,依舊打開了房門。
門外,雲黛璿著淡綠廣袖,笑意盈盈。
“進去說吧。”
……
日子來到雲妨月出嫁這天。
桃花好,朱巧,袍霞帔鴛鴦襖。春當正,路旁柳枝新,姑蘇城豔高照。
東風送,香雲迎,銀釵金鈿珍珠屏。
雲府上下歡聲笑語,喜氣洋洋,目所及之盡是喜悅的紅。
雲妨月梳妝時困得不行,還被聚在一旁的親友們好生笑話了一番。
然而隻有裴筠庭知道,這份困倦所為哪般。
昨夜裴筠庭正要睡下,忽聞房門被叩響,心下疑,還以為是燕懷瑾來尋,正納悶他何時變得如此有禮,推開門,卻見是裹著狐裘,笑得一臉狡黠的雲妨月。
一麵驚訝,一麵手將人迎進屋裏:“月姐姐,你……”
雲妨月笑著環住的手:“噓,們讓我早點歇息,我卻橫豎睡不著,這心總定不下來,想找人說說話。我妹妹這兩日總怪怪的,與剩下的幾個姐妹也不親厚,唯有你最合我心意……盈妹妹,你不會趕我走的對吧?”
裴筠庭笑著歎了一聲:“你人都來了,我又怎麽會狠下心來趕你走。”
雲妨月嘿嘿一笑:“我就知道,盈妹妹最是心善了。”
隨後褪去外,隻剩下盞燃了一半的燭火。兩個姑娘並肩躺在床上,說了一整晚的閨閣話。
那是兒家出嫁前不可多得的好時。
次日裴筠庭站在燕懷瑾旁,凝雲妨月披著紅蓋頭,與新婚丈夫牽著手向前走的模樣,是真心為雲妨月高興的。
風月芳菲,錦繡妍妝。
和的年郎會長相廝守,一生和和地幸福下去吧。
燕懷瑾注意到邊人突然的沉默,側頭去看,用以眼神詢問。
裴筠庭看著他,心中沒由來的有些難過。
他是皇子,是未來有可能要繼承大統的人,相信不久後,聖上和皇後就會為他指一門與之匹配的親事,他也會像今日這般,牽起那位姑娘的手,與房花燭,像護著兒時的一般,護妻子一世周全。
思及此,裴筠庭心中酸不已,仿佛預見是人非的前兆,表逐漸凝重。
燕懷瑾蹙眉,悄悄拉住的角:“怎麽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裴筠庭深吸口氣,對他搖搖頭:“沒事,我就是想阿姐了。”
他並沒有完全相信這幅說辭,卻明白眼下不肯說出緣由,隻是不曾放開的袖,反倒得寸進尺,借袖和擋住兩手接的地方,輕輕扣住不堪一握的手腕。
……
家有喜事,自然是要大辦酒席的,世家與世家聯姻,排場更是常人不及。
十裏紅妝,座無虛席。
燕懷瑾乃雲氏的貴客,不說話時那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氣勢為他省去不麻煩與試探。
裴筠庭如今是他名義上的妹妹,自然被拉著與他坐在一塊。
席間燕懷瑾注意到隔壁桌的一個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模樣,不知怎的,飯沒好好吃,反倒一直逗玩,還好脾氣地低下頭去與說話。
裴筠庭細細嚼著飯,不時轉頭去看。燕懷瑾並非會無故喜歡小孩子的人,這回倒是個例外。
小姑娘生得水靈,眉眼瑩亮如雪,一淡,襯得更為憨厚可。
一頓飯下來,他筷的時候不多,悄悄與小姑娘說的話倒不。周圍一些長輩看了,也並不苛責,可見在家中是頗寵的。
反觀另一旁,雲妙瑛卻坐如針氈。
姑姑就坐在對麵,而一轉頭,就能瞧見“李懷瑜”的側,瞧見他放冷冽的眉眼,低下頭去與一個小姑娘說話,麵容明朗,流溢彩。
想起雲黛璿在房中與自己說的話,心沉重不已,對心上人的那份與期盼散去不。
加之雲妨月出嫁,們姐妹向來不錯,如今各自長大,不免惆悵。
格活潑的,頭一回沒在眾人麵前出過半分笑。
酒席結束,雲府從白日的鑼鼓喧天,熱鬧非凡中離,恢複了往日寧靜的模樣。
燕懷瑾負手走在裴筠庭側,送回房。
二人閑聊一陣,裴筠庭想起席間不時與他說笑的小姑娘,狀似無意道:“今日那個小姑娘——”
接下來的話,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幸而燕懷瑾知曉要問什麽,聞言一頓,隨即悶悶道:“長得像你……”
裴筠庭覺得古怪:“我怎麽沒瞧出來?”
“自然是小時候的你。”
“你記得我時的模樣?連我自己都不清。”家中倒是有一兩幅畫像,隻是鮮會翻出來看。
當然記得了,燕懷瑾腹誹。
鮮有人知,三皇子的書房裏,有一個從來不許人的檀木箱子,就連裴筠庭都不曾見過。
他甚至早就吩咐過邊的侍從與暗衛,若書房走水,定要將這個箱子完好無損地護出來。
那裏麵裝著他七歲那年至今,親手畫的每一幅畫像。
畫中人永遠隻有一個,姿態各不相同。
有睡著時的模樣,有琴的模樣,也有笑靨如花的模樣。
娉婷秀雅,風姿綽約,淡妝濃抹總相宜。
從小小姑娘到亭亭玉立,盡數躍然紙上。
一年新添一幅畫。
這一畫,便是十年。
十年,不曾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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