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時隔近一年的時間再站到這個朝堂上,晏青扶亦不顯幾分生疏,喊了起,目一一掠過,這些或陌生,或悉的面孔。
里面自然有去年見過的老人,這些人如今見坐在上面仍忍不住出些詫異。
實在太突然了,從流言說是“孤魂野鬼轉世”到言明當年青相沒死,立在郊外的是假棺木,前后也只隔了沒幾天,這位相就再一次站到了這上面。
到底是天生為的料子,曾以子之力所有人的質疑,生生抗住那些或惡意的揣度,或計謀想將拉下馬的作,穩穩坐在那個位置兩年,朝中和打過道的人自無人敢輕視。
但多也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新貴,見喊罷起要開始早朝,當即眼疾手快地開口。
“青相。”
晏青扶看過去一眼,確無誤地喊出他的名字。
“靳大人。”
那靳大人被一雙寒涼冷淡的眸子一看,頓時心虛了幾分,可想起自己要說的話,登時又直了背。
“八王爺曾下令說,準青相陸相一同攝政理事,不知臣記得可對?”
他是才被底下提拔上來的新貴,不知道上層人的彎彎繞繞,一門心思想結自己的頂頭上司陸行,他想著總無人不權勢,沒人不想站在上面那個位置風,陸行不敢和這位有八王爺撐腰的“八王妃”板,那他就來先做這個出頭鳥。
不管最后結果如何,陸相此番必然記得自己,日后多再提拔提拔他,自是事一樁。
陸行聽見這人提起自己的名字,登時蹙眉回頭看去。
他對這個新貴自然是有印象的,但也只是模模糊糊晃過一個影,仍在疑這人要干什麼的時候,又聽見他說。
“自然沒錯。”
晏青扶與陸行對視一眼,看下靳大人開口。
“既是如此,為何如今坐在上頭的是您,不是陸相?
恕臣冒昧,您縱然是奉先帝命令離京一年去事,但到底離開朝堂已久,若論及辦事的能力和本事,自及不上陸相更穩妥些。
到底如今已經到了和西郊那位叛賊要決戰理的關鍵時候,您若因為生疏朝政理事而做錯了什麼決斷,豈不是拿咱們上京這些臣子和百姓的命做兒戲?”
他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說完見陸行看過來,還洋洋得意地想著陸相此番必然要提攜自己辦事了。
豈知陸行是看著他蠢不自知的樣子心頭一梗。
“蠢貨。”
他暗罵了一句,剛要出聲說話,晏青扶看過來一眼,對他幾不可見地搖搖頭。
雖然看似只是靳大人一個人出聲質疑,但晏青扶心知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一個。
是以掀起眼皮。
“本相若不記錯,靳大人是今年科舉上來的榜眼。”
“自然。”
靳大人仰起頭,直了子,頗有幾分自得之意。
“靳大人十日前才被選拔上來跟在陸相邊開始參政,本相若說覺得你才不配位,此時要將你革職,你又當如何?”
“青相不知道臣的本事如何,憑什麼口出妄言臣才不配位,要將臣革職,您這是徇私枉法。”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怒聲道。
“那同樣,靳大人一個科舉上來的新貴,不曾知道本相的本事,又怎麼敢口出狂言本相配不上坐在這上面?”
“臣只是說陸相更為合適,可沒說青相才不配位。”
靳大人要狡辯。
“靳大人覺得本相是借勢來向你施,心有不服?”
靳大人低下頭。
“臣不敢。”
饒是如此說著,他語氣也多有憤憤不平。
他覺得晏青扶一口一個本相,無非是想借著容祁和這個相位的勢來讓自己住,可自己縱然寒門出,也決不會畏懼這人。
不就是比自己早兩年踏場,還是個借別人東風……
“本相是先帝十一年科舉上來的文狀元,與靳大人一樣,亦是寒門出。”
晏青扶看過去,淡聲開口。
“居于相位的兩年,本相曾親往江岸城理水患,管制南境荒,刑部案子到本相手里的,沒有過十日而不能結案的,本相自以為若論本事,會比靳大人好上許多,最起碼無需靳大人在此時,站在這質疑本相。”
靳大人抿了抿,沒有說話。
“新貴之中,靳大人的確是能力不錯,但眼高于頂,心思浮躁,不肯一步步往上走,如此般的人本相見過太多。
但無一不是到了最后,也永遠止步于自己現在這個位置。”
晏青扶一眼看他心中想法,靳大人只覺大殿中一半人的目都落在自己上,頓時臉一紅,被拆穿了心思有些惱怒。
“青相是全然憑借自己本事上來的嗎?臣為何聽說,青相早年在大昭的臣賊子手下做幕僚,是那位黃信大人,一手扶持上來的相呢?”
陸行頓時眉眼一沉。
“你……”
“既知道黃信是臣賊子,靳大人又為何要在此時提及他?
靳大人將本相的事打探的這麼清楚,難道就不知道再問一問,黃信是被誰查送進刑部斬首的嗎?”
晏青扶輕笑一聲。
靳大人約品出幾分不對勁。
“黃信能有幾分本事扶持一個丞相?靳大人對臣賊子的事如此清楚,不得不讓本相懷疑,你是了誰的指使和蠱,來此擾臣心,攪我京城。”
他頓時面一白。
“你信口雌黃……”
“靳明。”
晏青扶冷然看下來一眼,目中的迫讓他頓時住口。
“本相肯與你在這說過這些,是因為你是大昭的臣子,而并非容許你一再污蔑本相,以下犯上。
大昭玉璽在本相手中,本相自然就是攝政理朝的第一人,若靳大人仍有不滿,豈不是抗旨不遵?”
“臣……”
靳明哆嗦著,啞口無言。
“靳大人此舉,是借質疑來掩飾你對本相的不滿,還是說……”
晏青扶冷笑一聲,往下一一看過去。
被看到的臣子俱被這一雙冷然的眼看的心里發,饒是浸權多年的人老臣,也不由得嘆這位相的眼神實在太過鋒利。
“還是說底下諸位同僚,都對本
相不滿?”
“臣等不敢。”
眾人齊刷刷低下頭一禮。
不說晏青扶的能力也算有目共睹,如今玉璽在手中,正值此危急關頭,也無人會用這些東西來質疑。
就算再不行,京中還有陸相和沈世子。
何況……
眾人想起一年前做丞相時候的手腕和本事,也不由得都埋下心中的心思,不敢生出半點不滿。
“既如此,靳大人在今日朝堂上此舉,又該如何說?”
“臣……”
直到看見了底下這麼多臣子都未敢生出一點不滿和質疑,對臺上的人畢恭畢敬的時候,靳明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麼蠢事,他哆嗦著想去看陸行,卻見對方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
靳明頓時心中一寒,當即跪下請罪。
“臣一時糊涂。”
“既是糊涂做錯了事,就要領罰,不然日后朝堂之中,若是人人都和靳大人一樣信口雌黃,又該如何理事?”
他自以為自己認了錯,晏青扶就會順勢放過他,畢竟一個才回相位的人,若是第一天就大肆置臣子,未免有失妥當。
可晏青扶偏生就是要借他這個出頭鳥,來以儆效尤。
“來人,帶下去,按規矩杖二十。”
他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晏青扶一擺手,底下的人拖著就將他拖了下去。
一番雷厲風行,臣子們更是大氣不敢,晏青扶理過了他,才道。
“接下來,是該商議與西郊的事了。”
談及了正事,底下臣子才將自己早早準備好的文書一一呈上去,本以為晏青扶第一日接手朝政必然有所理不及,可前后不過半個多時辰,侃侃而談將文書上的事理過,又說過了自己的想法。
說到最后,晏青扶瞧過一旁的時辰,朝下看了一眼。
“諸位可還有其他的事?”
底下臣子齊齊搖頭。
太監扯著聲音喊道。
“散朝——”
臣子們魚貫而出,陸行留在了最后與晏青扶一并出去。
“靳明這人,之前瞧著是個老實穩妥的,沒想到他竟如此浮躁,不安于位。”
陸行想起殿中的那人,頓時也是蹙眉。
“到底不堪大用。”
陸行如是想著,與晏青扶走到書房,將今日剩下的奏折理過。
“如今既然已經表明份,你是想住在皇宮,還是……回相府?”
晏青扶擱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陸行抬頭問。
“皇宮之中自是離不開人的……”
但已有近一年沒去過青相府了。
往昔因為份限制,相府封著,也不得不離得遠些,如今有了最明正大的份,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
“不過相府封了一年,若是此時再開還要勞心勞力使人收拾,不如就等……”
“奴才給青相,陸相請安。”
門外有人走過來,行禮的聲音打斷二人的對話。
“徐公公。”
晏青扶認出是近些天跟在前伺候的總管。
“奴才并非有
意打擾二位大人,而是聽見青相提及相府的事,才想起八王爺的吩咐。”
“容祁說了什麼?”
晏青扶心念一,問道。
“早從王爺下發文書告訴京城百姓您的份的時候,就已經下命著奴才帶人去相府之清理過了,也擺好了陳設,王爺說若是您想,隨時可回去,重開青相府。”
徐公公一番話落,晏青扶頓時怔愣在原地。
重開……青相府。
這五個字端是放在這,就足夠讓人心。
他吩咐過……他竟然在走前,吩咐過下人去相府收拾。
晏青扶心中一然,涌起一陣暖意。
他這人一向將事做到最周全,但未曾想到,自己曾經在相府只稍稍表過一點不舍的意思,他就周到地在表明份以后,第一時間派人去收拾了相府。
“青相,您看這……”
徐公公垂著頭問。
“那就……擇日重開吧。”
抬起頭,朝下吩咐一句。
徐公公得了命,連連應聲退了出去。
陸行瞧見眼底的溫和和那一點幾不可察的思念,只覺心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多出幾分酸。
但很快,他抬起頭,將眼底的緒掩過,合了手中的文書道。
“剩下的奏折已經理的差不多了,宮外尚且有些事,我先去安排安排。”
晏青扶略一頷首。
第三日,是個由欽天監看過的好日子。
于是就在這一天,晏青扶早朝罷出了宮,順著長街一步步走到青相府。
宮外早有人聽說了今日要重開相府,將半個長街都堵的水泄不通。
晏青扶走過去,才發現陸閣老和夫人也跟著陸行在此。
“閣老大人,夫人。”
“青扶又與我生疏了。”
陸夫人聽說“容沁”就是那個死去的青相之后,直驚訝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但知道晏青扶沒死,自然是更高興的,當時就要興沖沖宮,被陸行以朝政繁忙為理由攔了下來。
但今日是青相府重開的日子,自然不愿意錯過,一早就來了這。
“陸叔,蘭姨。”
晏青扶無奈一笑,又重新了句。
“哎。”
陸夫人拉過的手,剛要說話,陸行眼疾手快地喊了一句。
“阿娘,快到時辰了。”
陸夫人這才想起開府的時候也是早定好的,登時松開了手,催促道。
“那你快去。”
晏青扶頷首應下,相府前面空出一條寬敞的路,兩側滿了人,一步一步走過去,站定在臺階之上。
目一寸寸看過相府。
而后抬起頭,拉過一旁的紅綢扯下,上面燙金飄逸的青相府三個大字頓時晃眼簾。
旁的下人接過紅綢,走過去,抬手推開了相府的大門。
此時正是十一月底,距離上一次再走進這個門,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
時隔一年兜兜轉轉,終于又用自己的份,站在門前,再一次推開了相府的大門。
至此,青相府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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