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薑禾的親事
好在,如果薑禾迅速退後,是完全可以躲開的。
畢竟薑安卿雙目失明,此時隻是辨聲而來,隻要一擊不中,便再也找不到目標。
但薑禾沒有躲。
馬車前麵是車夫坐的前室,前室左右沒有遮擋,薑安卿也沒有右臂支撐,若刺不中薑禾,便會由著慣摔下馬車。
那幾匹拉車的烈馬,隨時會把他踏泥。
掙魏忌強拉向後的力量,薑禾上前一步手,右手攔住薑安卿手中的瓦片,左臂帶整個撞他懷裏,卸去薑安卿衝出馬車的力道,阻止他的作。
“父親,”一串滴順著薑禾的手心落下,溫聲安掙紮著要離開的薑安卿,“‘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這是先祖的訓示,兒記得。”
薑安卿的頭腦已經昏聵,所能記得的,也隻有這些殘留在腦海中的兵法片段了。
果然,聽到薑禾的話,薑安卿張的神褪去,雖然眼眶空空麵容可怖,但已不再猙獰。
“是是,”他鬆開瓦片,出恍然的笑容,“我想起來了,是這些。”
“父親請隨兒移步,”薑禾聲道,“後麵的,兒背給你聽。”
“好好。”
薑安卿從馬車上挪下來,卻又突然停步道:“你這丫頭!你是誰?我不是你的父親!”
薑禾疼痛的手垂下,胳膊因為疼痛發抖,聲音卻依舊溫和,緩聲勸道:“好,我姓薑名禾,請薑大人賜教。”
薑安卿這才點頭。
他端正地站直子,左手向前,雖然已失去右手,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鄭重道:“齊國使節薑安卿,謝薑姑娘指點迷津。”
薑禾也走到薑安卿麵前去,對他施禮。
薑安卿這才由著薑禾把他扶進廂房。
為了避免跌倒,這裏連門欄都拆去,花盆書架等挪走,實在挪不走的尖銳之,全部用棉布包裹纏繞。
薑安卿坐在床上,反複默誦薑禾剛剛說給他的兵書。雖隻有兩句,他卻像是撿到了寶貝。時不時手舞足蹈,卻又似乎怕丟了般小心翼翼。
薑禾心中不忍,轉走出廂房。
一直跟隨在邊的魏忌連忙道:“走吧,我為你治傷。”
“來了來了!”薑賁從門口奔來,後跟著個大夫。
原來薑賁眼見薑禾傷,他在這裏又幫不上什麽忙,便跑著去喚宗郡請大夫。
此時恰好大夫趕到,他把大夫送進大廳,等薑禾進去,連忙擋住要跟進去的魏忌。
薑賁胖乎乎的,站在門前展雙臂,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魏公子,”他皮笑不笑道,“你我都是男人,不方便進吧。”
魏忌便了然點頭,並不質疑薑禾隻是手部傷,還不必介意男大防的事。
“好。”他緩聲道,“勞煩薑公子看護安國公主,本公
子先去安頓針灸大夫,看看今日能不能為薑大人施針。”
薑賁對他擺擺手,站得像一顆釘子。
遠遠地,宗郡對薑賁豎起大拇指。
這弟弟真是既能看門又能擋門,就跟那什麽似的。
好在薑禾手心的傷口並不太深,清理了刺進的瓦片碎渣,用燒酒消毒後塗抹金瘡藥,白布纏裹,便隻等著慢慢長好。
接下來讓關心的事,便是父親的診治。
宗郡安排新買來的小丫頭伺候薑安卿吃穿。小丫頭雖然膽子小,做事倒很細心。自從伺候著,薑安卿上的服便沒有髒過,氣也好了些。
但治療卻沒有進展。
一連七日,魏忌連魏國新君的繼位大典都沒有去,每日都帶來新的大夫。幾位大夫診脈查,琢磨出好幾個行針的方案,但用起來卻並無效果。
每次施針,都需要把薑安卿牢牢捆在床上,小宅院裏充斥著他撕心裂肺的喊聲,聽起來既骨悚然又心生憐憫。
薑禾每次看到更是心中焦灼難過,為了父親,幾次險些被父親咬傷。眼見父親如此痛苦,到最後,薑禾幹脆下令中斷了這種治療。
到第八日,薑禾留下施針時父親抵抗最的一位姓安的大夫,把其餘幾位大夫重金送走。
庭院裏,恢複安靜的薑安卿張開,薑禾一勺一勺給他喂飯。偶爾有順著下流下來的,薑禾便抬手用帕子為他淨。
看著這一幕,疚不安的魏忌安
道:“小禾,我再請別的大夫來。”
“不用了,”薑禾搖頭,“那種事太過遭罪,我倒不知道自己是為父親治療還是施了。就讓留下的安大夫趁父親哪會兒願意配合了,試一試。什麽時候他不願意,就停下。左右我不過是要常年養著一位大夫,還養得起。”
臉上帶著通豁達的笑,倒讓魏忌覺得任何勸都沒有必要。
頭頂梨樹葉子已經落得稀疏,轉眼已是初冬。
聽了幾句無關要的對話,薑賁踱步到前院去。
他的父王已經來信詢問薑禾的婚事,薑賁三言兩語回信糊弄過去,想來想去,覺得不該急著回齊國。
齊國能有什麽事?
他覺得如今魏國才最容易生事,而且這些事,或許便關係著齊國的未來。
齊國的未來便是他薑賁的未來,所以他還是留在這裏的好。
剛到前院,薑賁便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在小聲地說著什麽。似乎在發號施令,又似乎在提防著什麽。
薑賁頓時警惕過來,他急走幾步,便見宗郡背對他站在照壁前,正恭敬地點頭,應著聲。
而宗郡前不遠,魏國公主魏子佩站在門外,一本正經在說著什麽。
豈有此理,姐姐的下人也得到差遣?
“魏子佩!”薑賁大一聲。
被人乍然呼喚閨名,魏子佩猛然向院中看去。待看到是薑賁,汗豎起靈魂如同出竅一般打了個哆嗦,轉撒就跑。
薑賁正要追去,
宗郡攔住了他。
“薑公子,”他開口道,“是正事。”
魏子佩來傳魏國太後的口諭。
原本薑禾迫魏圉退位,由魏圉之子繼位,太後就已經心生不滿。但因為有魏忌的安遊說,太後勉強下了怒火。
但如今新君繼位,太後原本指著魏忌多多輔佐,卻沒想到他窩在薑禾這裏為未來的嶽父診治病,頓時更加不悅。
今日聽聞有貴客到,魏忌卻並未前往朝堂,太後便忍不住大發牢。恰好魏子佩在宮中請安,太後便差遣來傳口諭。
魏子佩沒有進門,就在照壁前把口諭轉達給宗郡。
“什麽貴客?”薑賁心裏打著小算盤道,“本公子也去見見。”
聽到靜的魏忌已經到了,這不是需要保的事,還未等宗郡開口,魏忌便回答道:“是楚國公子羋負芻來了。”
“他來做什麽?”薑賁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他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心中不快。
“得了兵書還不走,自然是討便宜的。”魏忌神沉沉,清俊的眼眸中一抹冷。
魏國新君魏增第一次接見外國使團,且是如今實力雄厚的楚國,心中難免有些膽怯。
但好在文武百都在,父王信任的寵臣龍君巧舌如簧,簡單幾句便說得楚國公子羋負芻心悅誠服大笑出聲。魏增這才放下心來。
隻是當羋負芻說出他此行的目的,朝堂頓時死一般寂靜。
像有一扇通往地獄的門突然在大殿正中打開
,人人噤若寒蟬退開一步。
羋負芻知道他們為什麽如此懼怕。
能夠得魏國國君退位的人,自然不好惹,自然讓他們驚懼。
但他來,隻是同魏國這些渣滓打個招呼罷了,隻是提醒他們,餘下的巧取豪奪不要管。
羋負芻笑著對魏國新君和員拱手道:“本公子已決意為父王迎娶齊國薑氏為後,不日,便有喜訊傳來,請諸位靜待佳音。”
“你說什麽?”
話音剛落,便見殿門站著兩個年輕人。
一黑,一白。
白男子相貌如馭風之龍般令人驚豔。
黑男子比較普通。
開口的是黑男子,他看著羋負芻,一字一句道:“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