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飯或許是佑佑此生以來吃的最無聊的一頓飯。

因為整個話題的開展跟他沒毫關係，又要扯到他上，袁言笑著說：“你是不知道，你爸從前在悉尼有多招小姑娘喜歡，那時候我跟你陳叔叔還有你爸一起出去，回頭率簡直飆升……”

佑佑舉著叉子，小眉頭皺著：“那為什麽不帶佑佑一起出去玩？”

“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袁言笑得無奈。

秦簡想了想當時幾人的年紀，都不過十八九歲，慨道：“那時候要能帶著你一起出去，可真就可怕了。”

不可怕，還很“刑”。

佑佑顯然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悶著個腦袋困，一整頓飯都在想爸爸為什麽背著自己和叔叔們跑出去玩。

而要數最沉默的兩人，當屬沈逢西和孟瓊。

尤其是孟瓊。

無論袁言提到過去的什麽事，都隻是溫聲笑笑：“是嗎？過去太久，已經記不清楚了。”

沈逢西則一言不發。

吃到一半，佑佑神古怪，突然邊上爸爸的胳膊：“爸爸，佑佑的牙又好難。”

難？

沈俞佑最近吃東西總是塞牙，比之前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沈逢西聞言剛低過頭，還沒來得及作，就見袁言先他一步掰開了佑佑的小下，寵溺地溫聲讓他張開，小家夥乖乖巧巧“啊”了一聲。

袁言看了兩眼，就讓他合上小了，朝孟瓊問：“你帶他去檢查過牙齒嗎？”

“去年檢查過。”

袁言好像很懂的樣子：“這麽點的孩子，幾個月就得查一次，這樣，你明天有空的話我陪你去醫院帶他做做常規檢查。”

“你就在這裏待兩天，這怎麽好麻煩你？”孟瓊說，“我個時間帶他去就好。”

“沒事，咱倆還客氣什麽，我正好在那有認識的朋友，等我走了你找他排號還得一兩周呢。”袁言說得很隨意，說著又朝沈逢西挑了下眉，“老沈，你兒子給我，放心嗎？”

沈逢西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隻說。

“怎麽帶過去，就怎麽給我帶回來。”

袁言笑：“怎麽？一汗還要拿我是問？”

沈逢西連眼都沒抬一下，忽略對方的調侃。

總歸，他知道孟瓊是不會讓自己跟著去的。

所以如果有袁言在，會比孟瓊一個人帶著孩子手忙腳去好很多。

隻是，一旁看一切的秦簡忍不住笑了聲，袁言問笑什麽，隻說：“沒事兒，覺得某些人很有意思。”

人撬牆腳都撬到家門口了，他還在這傻乎乎開門幫人遞錘子呢。

沈逢西啊。

明了一輩子的人，怎麽就次次在孟瓊邊栽跟頭呢。

當晚沈逢西離開，是袁言走到餐廳門外送他的。

他降下車窗，朝袁言淡聲道：“明天可能要麻煩你了。”

“害。”袁言笑著說，“老沈，咱們兄弟兩個，你要是說這些可就見外了。”

想起今天差點誤會那事，沈逢西也低著眸子扯了扯，不知想起了什麽，忽地說：“對了，那張沒寄來的照片，你還有麽？”

袁言思考了一會兒。

“有應該是有，但不記得放在哪了，我回去得找找。”

“謝了。”

沈逢西沉默了一瞬，“這張照片對我來說很重要。”

看著他這副模樣，袁言自然什麽都懂了：“你放心，我明白的，回去一定幫你好好找找。”

“對了，後天我回悉尼，有時間的話，來機場送送我，有話要和你說。”

沈逢西抬眼：“有什麽話現在不能說？”

“哎呀，你總得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嘛。”袁言無奈。

晾他也說不出來什麽有營養的話，沈逢西沒怎麽在意，心不在焉應付了句。

“隨你。”

直到那輛邁赫從他的視野裏徹底消失不見，袁言仍在原盯著看了一會兒，盯著那個方向，沒有彈。

——

隔天，去第一醫院檢查，天氣降溫了。

孟瓊特地給佑佑上的那件小薄衫換了，做了母親之後，總是會不自覺地擔心很多，擔心兒子太熱，又擔心兒子太冷，如果真的不冷也不熱，就又會擔心沈俞佑今天在兒園哭鬧沒有，有沒有好好吃飯。

多了個孩子，就真的多了個牽掛。

兒口腔科的專家和袁言是有些親戚關係在的，雖然得了人免於排號，但該走的流程和程序還是要走。

孟瓊陪著佑佑進了科室，袁言則去樓下掛號。

排隊的中途，又遇見了老人。

“老陳！”

陳知易聞聲轉頭，看到他後先是一怔，然後把手中的東西給邊的助理，走到他邊問：“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就來了。”袁言想去摘他的口罩，卻被對方避開，“我在上班。”

袁言看他一副正經的樣子，也沒好再打擾，訕訕收回手，笑著說：“我陪瓊瓊的兒子來檢查下，沒想到在這也能見你，怎麽回事，來北城出差一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友見麵會呢。”

瓊瓊的兒子？

陳知易一下沒反應過來。

咀嚼了兩遍才明白他是在說沈俞佑。

他皺了下眉：“沈逢西知道嗎？”

“不經過他的同意，我敢嗎？”袁言說。

讓幾年未見的老朋友陪著自己的前妻和親兒子來醫院檢查，沈逢西是腦癱了還是人癱了？生怕這頂綠帽子戴不到他頭上是吧。

陳知易口罩下的臉已經可以用難堪來形容了。

“不聊了，我還有手。”

上了樓之後，他直接給沈逢西打了電話過去：“為什麽讓袁言陪著孟瓊來醫院？”

“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了？你難道不知道袁言他……，他來北城沒有告訴你和我其中任何一個人，而是直接去找了孟瓊，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一個三觀正常的普通人如果沒任何心思，怎麽可能會過朋友，直接去找朋友的前妻聊天見麵？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陳知易也是跟著他們從那時候過來的，對袁言當年的心思一清二楚，隻是當時袁言沒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再加上兄弟的分，陳知易忍著什麽都沒說，隻在背地裏提醒過，但現在，況可不一樣了。

“我就問你一句話，為什麽讓他來陪著孟瓊？”

沈逢西聽到質問，沉默了幾秒後，給出答案。

“因為他是袁言。”

沈逢西這人一輩子冷冷的，沒什麽信任的親人和朋友，活了這麽多年，唯一相信的也就那麽幾個人，孟瓊、陳知易、秦簡，還有當年的袁言。

那時候，他記得最窮那些時間，為了攢錢，渾上下掏不出來一個子兒，袁言就總借著各種由頭帶他出去吃飯。

沈逢西子又冷，打黑拳時間長了，惹上不仇家，哪次不是袁言出麵解決，笑著在中間當和事佬，然後塞給對方一筆錢，說這事就這麽算了。

是認識了七八年的兄弟。

也是風風雨雨那麽多年一起走過來的朋友。

所以，不怪沈逢西沒有多想，而是他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層麵上來。

“嗬。”陳知易冷笑一聲，“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口中的袁言剛才和掛號員說了什麽。”

“他說，他是沈俞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