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深冬,夜半時分,再度下起了雪。
翌日清晨,蘇珞淺醒來。
薄衫披肩,微微怔愣。
床榻間隻一人,沒了陸璟肆這個大暖爐,寒冬臘月裏,爐炭燒得再熱也還是覺得涼。
抱著被子呆坐,在心中默數家陸大人已經走了幾日。
澤蘭聽到裏頭的靜,端著水盆,推了小半窗牖氣,又過來掀床帳,“王妃,又下雪了。”
蘇珞淺披了件氅,走到窗邊。
一夜的雪過後,庭院裏又覆了一層厚厚的白。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灑在枝頭上,落在廊簷下。
還有院裏的幾盆盆栽梅花,點點紅瓣上飄了白,得枝丫微彎。
蘇珞淺盯著那梅花看了會兒,倏地來了興致,“我們煮雪烹茶吧。”
煮雪烹茶,當以花瓣雪或者未落地之雪為最佳。
為了收集到雪,用過早膳後,蘇珞淺便披著厚厚的氅,拿著皿到了庭院裏。
不出府門也沒有來客時,在府中較為隨意,一頭烏亮長發披落在肩頭,襯得那張未染脂的明小臉越發。
紅織錦氅包裹著的纖瘦軀在這一片皚皚雪地中,像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抹亮。
蘇珞淺自己親力親為,澤蘭原還怕涼,想勸進屋,但見興致高,到口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現在勸,還不如幫著王妃多收集點,這樣方可早些回屋。
這雪從半夜一直下到現在,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不多時,庭院的積雪上便出現好幾道腳印。
待收得差不多了,蘇珞淺捧著皿回到廊簷下。
氅帽子被風吹落,落了星星點點的雪花在發頂,卷翹的睫上也沾了些許。
視線微微阻,蘇珞淺眨了眨眼,那雪花便從眼睫上落下來。
福臨剛忙完,從月門,見下雪天自己去接雪,心下著急,“哎呦小祖宗啊,您怎麽自己親自去接雪。”
王爺應是這幾日便能回來了,若是回來見到王妃了寒,那他們一個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蘇珞淺笑盈盈看向福臨公公,道,“不礙事的,我烤烤火去去寒便可。”
一旁的銀朱連忙將湯婆子遞到懷裏,扶著屋喝薑湯驅寒。
蘇珞淺囑咐澤蘭將雪水放好,不可被汙染到。
屋裏燃著炭火,溫暖如春,清樾和小星星就在絨毯上玩耍。
待確認自己一寒意褪去之後,蘇珞淺這才來到兩人旁。
小星星眼疾手快地爬到懷裏,指著旁邊微微敞開的窗牖,小裏“咿咿呀呀”出聲。
蘇珞淺順著的手看出去,外頭正是紅蕊褐枝被飛霜所覆,一夜過後,已經結了冰。
晶瑩剔的冰將梅花包裹在其中,顯得冰清玉潤,玲瓏秀徹。
蘇珞淺靈機一,回過頭親了親清樾和小星星,“爹爹都出去好幾日了,清樾和小星星想不想爹爹?”
小星星沒聽懂的話,隻是咧著小笑,一個勁地往懷裏鑽。
而清樾卻像是能明白話中之意一般,“嗯嗯呀呀”地應了幾聲,爬過來拉的手。
蘇珞淺他的小腦袋,“娘親用雪給你們堆個爹爹出來好不好?”
兩個小家夥沒應,自顧自地說道,“那就這麽說好了。”
“這雪若是午後能停,那娘親就給你們堆個爹爹出來。”
一旁的嬤嬤擔心玩雪寒,想要勸兩句,側的娘拉了拉的袖。
小聲道,“這雪瞧著一時半會歇不下的。”
現下去勸,隻會壞了主子的興致。
倒不如待自己發現,雪不停,那便堆不雪人了。
嬤嬤抬眸看了眼外頭的天,覺得有理,便沒有開口。
然而這雪,還真是被蘇珞淺盼著停了。
申時剛過一刻,落了一日的雪便正正好停了。
蘇珞淺早翹首以盼,見此興不已。
讓嬤嬤和娘將燎爐旁的窗牖開得大了些,讓清樾和小星星能從窗牖到在院子裏堆雪人,又不至於寒。
吩咐好一切,便拎著擺帶著澤蘭和銀朱來到院子裏。
三人先是合力將王爺高大的子堆出來。
蘇珞淺本是想著一比一還原的,奈何陸璟肆量太高,們實在是無法達到那樣的高度。
接著澤蘭和銀朱便負責按照的要求,將雪團團團想要的大小,再遞到手中。
眉以小炭條代替,眼睛以黑豆代替,以梅花代替。
還有蘇珞淺細心堆出來的錦袍寬袖。
嬤嬤和娘抱著兩個小孩子坐在屋裏,長了脖子跟著一起看。
嗐。
真別說。
王妃堆的,仔細瞧瞧,還真與王爺有幾分相像。
蘇珞淺時不時還回過頭看看清越和小星星,興地指著半品的雪人,揚聲問道,“像不像?”
可兩個小娃娃哪裏回答得了。
蘇珞淺兀自笑彎了眉眼,正轉過繼續堆雪人,便聽到月門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
“像什麽。”
下意識轉過頭,就見已經離開好幾日的男人正站在那,著紫青祥雲暗紋袍,外披一件玄氅,於融融雪景中,長立。
他眉眼廓深刻,黑眸熠熠。
姿獨傲,與周遭的皚皚白雪形極致對比。
蘇珞淺杏眸亮驚人,驚喜喊道,“四哥。”
話音剛落,男人已經朝大步而來。
他自剛才便已經看到。
小姑娘於冬日裏玩雪,玩得鬢邊發微,發尾染了氣,肩上沾了雪也渾不在意。
那雙捧雪的纖手早已凍得通紅。
陸璟肆臉驟沉,格外嚇人。
蘇珞淺垂眸看了看自己紅彤彤的手,心中暗道不好,小跑幾步便直直撲進他懷裏。
氅擺飄,帶起腳邊的積雪。
陸璟肆眼疾手快將人接住,語氣有些生,“跑什麽。”
蘇珞淺在他懷裏仰頭,笑著晃了晃腦袋,“沒什麽。”
陸璟肆握的手,掌心裏僵冷的覺讓他眼底霎時凝了霜,似是比這外頭的雪還要凍人。
“長本事了,這麽冷的天在外頭堆雪人。”
蘇珞淺抱著他勁的腰,抿著討好的笑,沒敢回話。
福臨不知從哪條廊道冒出來,看到王妃玩雪被王爺抓了個正著,心中直道,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