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聽到要去墓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愕得抬頭看向,“王妃,您說什麽…?”
蘇珞淺又重複了一遍,“備馬車,去戚家墓地。”
心中某種不安的緒被無限放大,得親自確認戚趙氏平安無事才行。
福臨下意識地向庭院之中,此時已經酉時過半,天完全黑了下來。
不過他雖然不太明白王妃意為何,但瞧臉便知是要事,於是連忙吩咐底下的人準備好一切。
蘇珞淺揚聲喊了個護院,吩咐道,“拿著府牌去找魏崢先生,問清他戚趙氏家住哪兒,拿到地址後,去城西戚家的墓地與我們匯合。”
“若是我們不在那兒,便往小縣去即可。”
“是。”
護院領命,轉離去。
外頭馬車已經備好,蘇珞淺在澤蘭和銀朱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府門的燭火在夜風中輕輕搖晃,福臨生怕出什麽差錯,急忙又點了幾個手上佳的護院,命他們一定要保護好王妃。
蘇珞淺隻知戚趙氏是裕京城附近的小縣城人士,卻不知家住哪兒,因此讓護院先去問魏崢。
上了車之後,特意吩咐車夫趕得快些。
月之下,懸掛著承安王府徽記的馬車一路向前。
出了城門拐道,兩旁樹木枝葉在春夜的風中輕輕搖晃,月傾灑而下,被分割斑駁的剪影。
墓地自是森的,但他們找人要,此刻顧不上這一些。
然而戚趙氏不在此。
蘇珞淺親自下了馬車,在三墓碑周圍仔細尋找了許久,均未見到的影。
正當覺得戚趙氏或許回了老家時,離墓地不遠的河流傳來突兀地“撲通”一聲。
在靜謐的夜中,格外響亮。
蘇珞淺心頭一跳,也顧不得“死者為大莫要大聲驚擾”的規矩,揚聲喊道,“快救人!”
話落,幾個護院連忙往河邊趕。
這一小郊外的安靜被徹底打散。
火把的劈啪聲,救人的落水聲,還有不間斷響起的高呼聲,一聲接著一聲。
好在幾個護院皆是手腳利落的,當中亦有悉水之人,合力將投河者一起撈了上來。
蘇珞淺循著火一看,果然是戚趙氏。
——
戌時過半,別院之中。
廂房燭火通明,老大夫替戚趙氏把過脈後,幽幽歎道,“好在救上來及時,並無大礙,隻需休養幾日即可。”
“王妃命人按這副藥方抓藥,每日按時服下即可。”
蘇珞淺,“多謝大夫。”
“銀朱,送送老先生。”
銀朱領了命,將人送出去。
床榻上,戚趙氏悠悠轉醒。
似是有些迷糊,幾息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王妃借給暫住的那小院。
“王妃...”
蘇珞淺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勸道,“戚家嬸子,你這是何必呢...”
戚趙氏慚愧地低下頭,“王妃,對不起...民婦辜負了王妃的一片好意。”
“可我...在這世上,已經是孑然一,風雨飄零,沒有歸可去。”
適才在王府中,蘇珞淺問家中有無房屋時,說了謊。
老家的那幾間土屋,早在為了給婆母治病時就已經賣掉了。
如今家裏隻剩一人,當真是天下之大卻沒有的容之所。
蘇珞淺看著常年風吹日曬,尤顯蠟黃的臉,無聲歎了口氣,“天下之大,你亦可重新找尋生活下去的力和勇氣。”
“是什麽?”戚趙氏愕然抬頭,臉上淌著淚,眼底寫滿不解,“我的丈夫,我的兒...都不在了...”
對於這樣的老百姓而言,家便是一切,家人便是一切。
如今這樣,如何還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廂房門口傳來響,是丫鬟煎好了藥端過來。
蘇珞淺聲道,“你先把藥喝了。”
戚趙氏點點頭,蘇珞淺看著將藥一口不剩飲盡,這才繼續說道,“你想不想學認字?”
“認字?”
這完全不在戚趙氏的考慮範圍之。
對於最底層的老百姓而言,讀書認字是一種奢。
然而蘇珞淺目堅定,“對,認字。”
當初龔奇和馮穀就是利用戚趙氏和兒不識字這一弱點加以利用,如果...如果...
戚趙氏一想到兒,鼻尖一酸,眼底的淚再度落了下來。
若是識字,是不是兒就不會死?
捂住心口,哭了一整張帕巾。
須臾,戚趙氏抬起頭,看向蘇珞淺,“好,我學。”
但話一說完,便有些遲疑,“王妃,我這年紀...又是子...”
蘇珞淺見答應,神終於稍稍緩和了些,“我打算在城南開間免費子學堂,若你不嫌棄,可到學堂當小工,學堂先生的課亦可旁聽。”
讓戚趙氏當小工,每月付與工錢,便是給了經濟來源。
讓認字聽課,則是讓心存念想,找到好好生活下去的理由。
人生還很漫長,有了理由和念想,在往後的幾十年中,才不會偶一想法偏差,便又再生自尋短見的念頭。
聽到蘇珞淺的話,戚趙氏眼底迸發出驚喜,“真的嗎?我可以學認字?”
臉上還有淚,但神已經全然不似剛才那樣頹然了無生氣。
蘇珞淺堅定地點頭,“可以,學堂的先生教什麽,你都可以學。”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多謝王妃...”
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卻被澤蘭攔住,轉而跪倒在床上,就這麽給蘇珞淺磕頭。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
蘇珞淺起將人扶起來,輕聲道,“既如此,咱們便說好了。”
“現下學堂還在裝修,你就還是先住在這裏,待秋季開學之後,你再搬過去。”
舒雲齋在城南,和這裏距離不近,以後戚趙氏要在學堂做工,自還是住在那邊方便些。
蘇珞淺認真地看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在燭火的映襯下,像是盛了漫天的星一般,璀璨人,“往後,你就莫要再生今日這樣的念頭了。”
“不會了不會了,”戚趙氏搖頭,又是哭又是笑的,“我會聽您的話,好好活下去。”
“好好生活,努力學認字。”
蘇珞淺見真的轉變心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時候不早,又再囑咐了幾句,便起離開。
別院幽靜,庭院中栽種的花朵在夜和風中輕輕搖擺。
蘇珞淺一素淺,剛過地栿,便瞧見於巷道中長玉立、高大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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