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瞻心中冷笑,繞過了他們,讓剩下贊同的員畫押后,他抬手在決議文書上批了“準”字。
朱砂如,殷紅燙人。他的字雖不再有力紙背的力道,卻仍有清正瀟灑的風骨。
散了議事會后,祁令瞻仍坐在堂中,思索之后要面臨的事。他雖然刻意繞開姚丞相,準了容郁青的折子,但他心里明白,這些被了口中的稅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有的是辦法給人暗中使絆子。
得寫信提醒容郁青,可僅僅是提醒,就能避開嗎?
正兀自琢磨時,平彥卻尋到了此,他神有些著急,顧不得去額頭的汗就闖到了祁令瞻面前。
祁令瞻看著他,心里生出一不好的預。
果然,只聽平彥說道:“世子爺,府里傳來消息,說二姑娘跟著夫人一同去丞相府提親去了!”
祁令瞻聞言心中一沉,猛然從藤椅上起往外走。
第20章
“我若能再得個兒,定要如二姑娘這般,伶俐又討人喜歡。”
“旁人面前慣會裝象罷了,時淘氣,大了紈绔,尋常小子且渾不過,讓當娘的碎了心。”
“說什麼紈绔?任俠豪爽,也是見中英豪,若生為男兒,當封大將軍。”
“夫人真是抬舉了……”
一行人款款走出丞相府,為首兩位錦翠飾、依依相送的婦人,正是容汀蘭與丞相夫人。
照微跟在容氏后,登車前又斂裾向丞相夫人行禮,面上笑盈盈的,倒真像是得了幾句稱贊后便不住喜形于的小姑娘。
直到登上馬車,揮帕與相府眷作別,馬車駛離相府街巷許久,照微掛在臉上的笑漸漸消失,沉的目落在腕間新得的玉鐲上,抬手褪下,摔又止。
容汀蘭的鬢角,嘆息道:“今日讓你委屈了。”
照微靠進容汀蘭懷里,不說話,慢慢紅了眼眶。
回到永平侯府,照微急著回自己院中沐浴更,剛過月門,撞見祁令瞻正負手站在門前。
緋服,烏紗帽檐,面如白玉,而目若深潭。
他沿階而下,走到面前,端詳著眼中未褪盡的淚痕,問道:“怎麼,與丞相夫人游委屈你了?我見你們殷殷相攜,還以為你真要認做干娘。”
話語間暗含的嘲諷聽著格外刺耳,照微側過臉去,反相譏道:“干娘哪比得上岳母親,說到底,怪我還沒有認賊作父的肚量。”
“你也知道你沒有肚量。不了廉頗的委屈,就別作負荊請罪的戲。”
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祁令瞻抬手將肩膀掰正,語氣嚴厲地訓斥道:“誰讓你自作主張跑去丞相府,你是去示威還是去罪?旁人為你千思量萬打算,生怕你一點委屈,你倒好……祁照微,算我求你,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怎樣算讓你省心?”照微問,“冷眼看著你以婚姻作筏,看母親自折尊嚴,而我躲在你們后一言不發,這才算讓你省心嗎?”
祁令瞻說:“不然如何,你如今所做之事,除了讓自己難過,幫不上我任何忙。”
“那也好過置事外。兄長,我自知救不了你,但我不能臨岸旁觀,至要與你一同下水,會過委曲求全的滋味。”
忽而輕笑,推開祁令瞻的手,繞過他往屋里走。
滿是疲倦的聲音自后傳來,悠悠落進他的耳中,“何況,姚鶴守清楚,永平侯府最恨他的人就是我,如今連我也愿意請罪修好,誠意不可謂不足。”
祁令瞻心中不滋味,“照微……”
“事已經談妥,兄長且安心等著做丞相的東床快婿吧。”
祁令瞻嘆氣,“別這樣諷刺我。”
照微聞言頓住腳步,卻并未回頭,說道:“那你想看我如何,不計后果地反對,跑到姚家大鬧一場,將此事搞砸麼?你今日匆匆趕回來,不正是怕我如此嗎……兄長,此事關乎你我的前程,更牽扯姐姐的死,我明白,我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任了。”
話音輕和,落在人心里,卻如針扎。
祁令瞻的手指不控制地輕,他心中生出些許無力,迷茫地想:還是委屈了嗎?
照微繼續說道:“我兄長這樣好,本不該娶姚家的兒,要我真心祝你夫妻恩,鸞和鳴,我做不到,要我怪你,我亦于心不忍。那你說,我該怎樣待你才好?”
無論是贊許還是反對,做不來,祁令瞻也都不想見到。
他回向纖薄的背影,淡淡道:“你該裝作不知。”
“我不是聾子,”照微輕笑,“也永遠不想做聾子。”
快步走回屋,梨花木門在祁令瞻面前關上,落了門閂。院中重又幽靜下來,夏日風裊無力,只微微搖花影,掠起叢中幾聲凄清的子規啼。
得了姚丞相的默許,六月底,立后的詔書終于從中書門下通過,馬飛馳,金鞭開道,頒往永平侯府。
侍省都知王化吉代為宣旨,他的聲音敦和溫厚,仍不住旨意中的鏗然金石之聲。
“咨聞永平侯府之祁照微,出名門,天質毓秀,德溯尚書,行比春秋。文可冠群雄之卓見,武如臨鶴唳之英姿。風猷昭茂,照臨四方;道法乾坤,明申王化。朕嘉慕矣,立爾為后,作配朕躬,同輔王業,賜號明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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