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瞻緩緩了口氣,“無妨,不必折騰。”
他堅持不請楊敘時,照微屏退眾人,說道:“那給我看看你的手。”
祁令瞻將手遞過去,托起他的手腕,小心解開他的手,見他蒼白的手心里析了一層冷汗,如白石經霜夜后凝的一璧冷涼水珠。
氣道:“這怎會不要?”
“只是一時過勞,歇兩天或者熱敷一下就好。”
“熱敷……”
照微的目在四周轉了一圈,落在案上正徐徐吐香霧的狻猊香爐上。抬手解下腰間的繡山河束帶,在祁令瞻手腕上纏了幾圈,試探著擱在那只狻猊頭頂。
“燙不燙?”
祁令瞻搖頭,眼中又現出一點溫和的笑意,“我久病,倒讓你了半個大夫。”
“誰要給你當大夫。”
照微時時探手去狻猊爐的香霧,知它的冷熱,說道:“若非是因為你給我作字帖的緣故,我才不要管你……你也是能作怪,我說了將平日寫過的隨意給我兩頁即可,誰要你額外費這力氣了?”
“早知你已另覓良師,”祁令瞻幽幽道,“我又何必自討苦吃。”
照微聞言,神訕訕了半晌,解釋道:“是錦春回宮時在東華門見了薛序鄰,問過我,我覺得并無不可,就……我可沒有要請他當老師的意思。”
自小到大,家中塾師奈何不了,的筆墨詩書、弓馬功夫都是祁令瞻教的,就算不喊他哥哥,也得乖乖喊他一聲老師。
上回他質問是不是憾薛序鄰沒能生做哥哥時,已那樣生氣,這回若是再誤會要請薛序鄰做老師,不知得慪什麼樣子。
照微自覺這忠心表的十分及時。
然而祁令瞻卻緩緩說道:“你請他指點你書道也并無不可,他有一點說的對,你的不適合練靈逸之,更適合酣暢拓撻、骨明鋒利的字。你從前隨我學書便罷了,如今我已教不了你書道,薛序鄰反而是個不錯的人選。”
聽了這話,照微心中忽然有些難過。
這難過是無由而陌生的緒,似逸散在空氣中的冷香,一時抓不真切,卻令人有悵然若失之。
默然了半天,想說些什麼,最終口而出的話卻無理近乎蠻橫。
說:“我知道,你是尋到了更投契的學生,是溫婉麗的大家閨秀,寫出的字必也是與你一道的!”
第47章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祁令瞻盯著, 緩聲淺淡,然而字字落在耳中,皆清晰可聞。
“你究竟是不想我娶, 還是不想見我待好?”
照微啞然不能答。
半晌,顧左右而言,“誰管你要不要娶, 我是說練字的事。”
祁令瞻說:“今日是書道,明日又會是別的,不如索將話說明白, 以后別再為這種事生閑氣。”
照微問:“難道我不許你待好,你就不待好了麼?”
祁令瞻“嗯”了一聲。
又問:“難道我不許你娶,你就能不娶嗎?”
祁令瞻說:“再給我一段時間, 容我想想辦法。”
“你這話說的, 倒像是為了我。”
照微聞言冷哼:“婚姻之事,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便夠了。你若既不想娶,也有辦法不娶,這門婚事不了;你若不由己, 或心中愿意, 別人也攔不住。我說許不許,有用嗎?”
“當然有用,”祁令瞻輕笑,端詳著, “太后娘娘懿旨,何敢不從?”
照微乜了他一眼, “想讓本宮頒懿旨,替你做這個惡人?想得。”
像條靈活的泥鰍, 一句話的把柄也不肯落下。
祁令瞻心中也有些惱,只是面上不顯,似笑非笑道:“你既沒有不愿,那我可真娶了。”
“要娶便娶!娶了,再納兩房妾,養幾個歌姬,趕一趕文人詞臣的流,也不算白活了這一趟。”
“此話有理。”
祁令瞻雙臂搭在玫瑰椅扶手上,順著的話往下說:“兩三年后,待膝下兒群,家里的地方不夠住,就把你的院子也占了,讓你的侄子侄們住進去,你收藏的那些玩意兒似的刀劍彈弓、蟋蟀竹籠,正好給他們解悶兒。”
想想那副場景,照微氣壞了:“你敢!”
祁令瞻笑,“我有什麼敢不敢的,不都是奉太后娘娘懿旨麼?”
照微瞪了他一眼,目落在他縛著腰封的手腕上,問他:“你的手疼不疼了?”
祁令瞻說:“好多了。”
“來人!”
照微甩袖起,指著祁令瞻,對應聲而來的錦春和錦秋說道:“把這人給本宮丟出去!”
祁令瞻空著手被趕出了坤明宮,照微說要拿他的字軸當柴火燒,不肯讓他帶走。
揚言要一個月不理睬他,不巧翌日聽說容汀蘭從錢塘寄了家書回來,又急急忙忙將他召進宮。
滿心期待打開家書,讀完后不面失之。
照微嘆息道:“說好要回來過中秋,無緣無故又要拖到年底,難道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祁令瞻安說:“有父親在錢塘幫襯,不必擔心,大概是生意上的事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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