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爺抬起頭說：“兩回事！”

賀夫人非常合理地分析道：“想來昭昭很信任顧五郎。顧五或許是擔心在這里住得不習慣，所以來看一眼。特意挑了半夜，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

“是我親外孫，難道我會欺負？”賀老爺不敢置信道，“他這還不出格？”

賀夫人：“二人只是說說話而已。你今晚要是不醒你都不知道！”

賀老爺氣說：“那我現在就要裝不知道？”

賀夫人煩他：“那你去呀！人去當著昭昭的面趕走顧五。再狠一點，把顧五郎抓來罰他一頓。你看昭昭會不會記恨你！”

賀老爺無言以對。

賀夫人著眼角：“昭昭若是與你親近，也不用等著半夜去和顧五郎聊天了。多可憐呀？在京城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好不容易出現一個顧五郎，還要顧及男有別，幾句話都得熬到半夜悄悄講。悄悄講也就罷了，某個人連這都不允許……”

賀老爺妥協了，無奈道：“好，行！”

他去墻邊取了鞭子過來，在手里，朝著半空獵獵了兩下。

然而這樣本出不了氣。

他說：“附近的人在邊上看著。若顧家五郎只是爬墻……就當我給顧國公一個面子。他若敢爬我們昭昭的窗戶，馬上將人丟出去！”

管事連忙應道：“是！”

“等等！”

賀老爺看了眼天，外面烏漆墨黑的連顆星星都沒有。

他說：“只給他們一炷香的時間。什麼話一炷香還說不完？到了趕給我轟走！”

賀夫人嗤笑：“瞧瞧你現在這樣子，你也好意思。”

賀老爺憋悶。

怎麼有人來爬他家的墻，他夫人卻跟外人一起數落他？還他的錯了？

賀老爺去點了燈，然后從匣子里出一香，暴地到爐中。點了。

紅的火在頂端亮起，冒出一縷微弱的香氣。

他用力朝著火星吹了兩氣，想它燃得更快一點。賀夫人看見，又是一聲嘲笑。

賀老爺托了張椅子過來，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看守。

今晚昭昭不睡，他也不睡！

宋初昭在墻頭坐久了兩發麻，換了個姿勢，活一下手腳。一番作看得顧風簡驚嚇連連。

顧風簡將記錄著書名的紙遞過去，宋初昭小心地塞進服里。

顧風簡其實還帶了件披風出來。可惜宋初昭坐在墻頭，他怎麼也夠不上，只能往上拋給。

“夜里涼，你趕回去吧。”

宋初昭笑：“我還沒說完呢。顧國公一晚上也等不及，想來和你說的事，你不興趣嗎？”

顧風簡仰得脖子酸疼，抬手按在后頸，說道：“他想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宋初昭嘆道：“你父親確實好難懂。他沒什麼表，我都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當一個人三句不離春闈的時候，我想不懂，也好難啊。”

顧風簡低下頭，在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踱步。

“他不該為我急春闈的事才是。”

宋初昭拍道：“他急！他說……糟！我只記得他說了‘對不起’。原話是什麼，還真不記得了。”

顧風簡回頭：“他說對不起什麼？”

“好多對不起呢。”宋初昭說，“對不起什麼讓你去做整理文書的職，知道你心底很不高興，才主請辭了。說他其實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陛下會做那樣的安排。本來想同你道歉，可是你不理他了。希你能再考一次，往后他絕不干涉。”

顧風簡形略有僵，然后搖了搖頭，像是自嘲：“他怎麼可能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宋初昭前傾，認真道：“你爹不僅說了，還悔哭了。我可保證，他是真實意的！”

“我爹哭了？顧國公？”顧風簡這回徹底不信了，只當宋初昭是在說笑。他揮手道，“哭了的肯定不是我父親。”

“他抱著我哭的，哭得我的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宋初昭又想起傷心事，“哭完就著我念書，將我一腔熱都給澆滅了，好不容易背下的詞兒也氣忘了。”

兩人都有種同鴨講的覺，仿佛互相說的本不是一個人。

顧風簡聽天書一般，再次仰起頭看。

“他還說，當年福東來的事，他對不起你。不是要騙你，什麼悄悄去看過你，又不敢什麼。邊哭邊說，泣不聲。”宋初昭停了下，問道，“福東來是誰？你爹去看你，為何還要悄悄？像我現在這樣的悄悄嗎？”

宋初昭雖然記了這句忘了那句，但是對于關鍵字句以及重點場景描述都十分確。

顧風簡腦子里開始環繞起“泣不聲”這四個字。

……就算天塌下來，顧國公都未必會掉一滴眼淚吧。

顧風簡好笑道：“你不是做噩夢了吧？”

“你怎麼就不信呢？是真的！我一點夸張的修飾都沒用呢。”宋初昭有力無使，“我覺得你爹好的。你今日若是親自聽到他的一番剖白，或許能理解他。”

顧風簡淡淡道：“是嗎？”

他背過，宋初昭看不見他的表。聲線平坦得沒有毫起伏：

“他不喜歡我學武。當初四哥想教我學武，最后被他痛打了一頓。平日對我也很冷漠，興許一年加起來，都未必有你方才說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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