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顧長策目微頓。

看向漂亮的眼睛，良久，才低聲應道：“...好。”

沈醉歡這才脊背放鬆下來，彎彎角。

腦袋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

顧長策見不說話了，便一邊用膳，一邊手執前線傳來的軍務文書在看。

看了不多時，宋昱從外麵回來了。

他從馬車窗的布簾那遞進來三小包包裝致的雲片糕。

顧長策頷首接過，便讓他回去營帳中歇息了。

沈醉歡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完全暗了下來。

旁的男人問，現今可要吃些東西。

抿著紅的輕輕搖了搖頭。

那三包包裝致的雲片糕便被放在了馬車榻前的小幾之上。

沈醉歡素手掀起馬車前的霧青布料。

隻見外頭天更暗了。

隻餘一明月悄然掛在林樹梢漆黑的樹影之上。

該到了就寢的時辰了。

顧長策方想牽著微涼的手掌向主帥營帳中走去。

卻見沈醉歡忽而仰起臉，小聲問他：“...夫君，這附近有可以盥洗的地方嗎？”

素來整潔，前兩日車馬尚未遠離城鎮，便也能有條件將就著盥洗一下。

可今日出了京郊之後，條件便愈發艱苦。

自然沒有人關注能不能洗漱這種問題的。

顧長策愣了一下，很快的便明白了是何意思。

又想起之前有輕騎探路，說是前方不遠就有一條河流。

且湊巧了是上遊。

水流幹淨。

他抿了抿潤澤的。

旋即回道：“有。”

說著，顧長策順手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玄鐵重劍。

另一手牽上旁妻子溫的手掌，帶著下了馬車。

他一玄衫走在前麵，高闊的影擋在前。

沿著林中的小徑便將沈醉歡帶到了那條河流之前。

河流前方似乎便是林的盡頭。

抬眼去，一片空闊之景。

黑漆漆的天際上掛著一皎白的月亮。

月夜的輝灑在河流溫緩清澈的水上，散發著粼粼波。

那像是銀帶嵌在空曠大地上的河流淺灘盡是形狀平的石塊。

的水波隨著流的慣在撞上石塊的一瞬間，化作明的玉珠，沒水中，又霎時消失不見。

沈醉歡看到幹淨的河流，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上前去。

卻被旁的男人製止住。

他眉梢微揚，手抱重劍，聞聲對說道：“歡歡，鞋再過去。”

不然過去後，水流便要將鞋打了。

聞言，沈醉歡才猛然反應過的。

方才倒是有些開心過頭了。

和顧長策手牽著手，朝河流旁邊一棵巨大的樹下走去。

這次了在前麵牽著男人的手，而顧長策在後彎著角慢悠悠的跟。

沈醉歡坐在樹下一石頭上，慢慢下幹淨的鞋。

赤腳站起，方向著河流的方向走了兩步。

又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轉過頭，目看向後的男人。

猶豫片刻，輕聲問他說：“顧長策，你不過去洗嗎?”

男人俊朗鋒利的麵容藏在樹下影。

他一玄衫，幾乎要與後的黑夜融為一。

沈醉歡聽到他聲調平緩說道：“你先洗，我給你在這守著。”

外頭畢竟不比家裏，他到底還是怕附近會有什麽危險出現。

沈醉歡怔愣一下。旋即輕輕點了點頭。

赤足走到河流淺灘。

小心翼翼的踩在河流錯落的平石頭上。

溫緩的水流從赤茭白的足上湧過，一直漫到的腳踝。

素衫的擺被流水打，一陣夜風襲來，涼潤。

沈醉歡自小在上京城中循規蹈矩的長大，從沒在外頭盥洗過。

更沒有想過自己會如今日一般，衫不整，著足站在一條河流之上。

因此提著子蹲下來後，便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有些茫然的看向後月下抱著重劍，椅樹而立的男人。

他抬起眼眸。

正對上略顯無助的目，那雙淺淡的眼睛水靈靈一片。

子雖然穿著樸素。

但偏生的眉目穠麗，容俱佳。

冷白的皮在月的照耀下顯現出一種近乎明的澤。

黛螺的紗製宮絛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纖腰。

更顯得段窈窕。

顧長策見此，結微。

他不聲的偏移過視線。

緩步走到跟前。

從玄衫中出一方幹淨繡帕塞到手裏。

聲線冷的說道：“用這個沾了水，臉就。”

秋夜寒涼，他唯恐在水中站了太長時間會著涼。

沈醉歡接過繡帕後，目微頓，卻停留在了繡帕下方繡著的那一抹淺緋小花上。

繡帕因洗的次數太多，那抹淺緋的小花已經稍顯褪。

愣了一下。

旋即眉眼彎彎，故意問他說：“顧景安，你怎麽還留著這東西啊。”

沈醉歡記得這繡帕，這是十三歲那年，見到還是個討厭鬼的顧景安被他父親追著打後。

看見他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時，一時鬼迷心竅隨手扔給他的。

至於他為什麽老會惹顧老將軍生氣，就不得而知了。

麵前容冷戾的男人聞言。

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樣，飛快的偏移開視線不去看。

殊不知沈醉歡的目早已落在了他泛紅的耳垂之上。

角彎起來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顧長策別別扭扭的說：“你既送給我了，便是我自己的東西，我想留著便留著。”

頓了頓，他又轉過，長邁開，大步走到了那棵樹影如蓋的樹下。

斜倚著等。

雖然麵依舊如常。

可沈醉歡看他抱著重劍的高闊背影，卻莫名覺得他更像是落荒而逃一樣。

輕笑了一聲。

這道淺淡的笑音幾乎像是要隨著周遭的風聲與蟬鳴一樣，化開在秋季涼潤的夜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