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那一天，顧長策陪著沈醉歡回娘家。

將軍府富貴繁麗的金楠木馬車咕嚕嚕過長安城鋪著一層薄霜的街道。

一直停在了左史府門口。

二人方一下車，便被一大早就站在門口前來迎接的王管家引著，繞過長長的抄手回廊去了書房之中。

他們先去書房拜訪了一番沈建章。

當時沈建章正獨自一人端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翻看一本古籍。

見到二人過來，卻隻是神淡淡的點了點頭。

直到顧棠跑過去仰著那張小臉甜甜的了聲“外祖父”，他臉上才帶了些許的笑意。

被顧棠三兩句話的哄開心之後，他輕咳一聲，對顧長策說：“前幾日我意外得了一張棋譜，景安過來幫我看看如何？”

這話落下，顧長策依言走過去。

沈建章說著，也將那棋譜拿了出來。

沈醉歡沒過去，心裏掛念著姨母，見父親沒有為難某人的意思。

便輕聲告辭，帶著顧棠去找姨母了。

彼時林氏正在自己的院中給一株剛開花的梅樹澆水。

見到們二人過來，連忙放下自己手中握著的水壺，招呼著二人進屋裏坐。

屋裏燒著炭火，烤的整間室都暖烘烘的。

沈醉歡先給顧棠解開最外麵套的那層服，又解下了自己上披的那件厚重鶴氅，隨手搭在了門口立著的黑漆描金架上。

林氏掀開珠簾進門後，先是笑著和寒暄了一番。

等到沈醉歡無意間問起沈清棠的時候，才蹙著一雙罥煙眉，邊著顧棠圓乎乎的小腦袋邊淡淡的歎了口氣。

林氏說：“.....你小妹近幾日遇到了些煩心事，一連好幾日都沒出門了。”

沈醉歡聞言，麵訝異之，遲疑著問道：“......是何煩心之事？”

小妹從小隨灑，是個寧願委屈別人也不會委屈自己的子。

沈醉歡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煩心到不願出門的一天。

林氏聞言，神微頓，沒說是什麽煩心事。

隻是對沈醉歡扯著強笑了一聲，含含糊糊的說：“....讓早點看清楚也好，省得整日裏抱著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把自己的下半生都給耽誤了。”

聽了這話，沈醉歡眸微閃。

頓了頓，立即神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和林氏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將近正午。

顧棠早晨起得晚，沒怎麽吃東西。

是以還沒到飯點，就輕輕扯著林氏的袖子可憐的說：“外祖母，我了.....”

眨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登時就將林氏的心看的了一灘水一樣。

吩咐一旁侍候的婢端來了好幾盤熱乎乎剛做好的糕點。

看著顧棠吃的正香的討喜模樣，林氏簡直笑的合不攏。

可是沈醉歡心裏麵還想著顧長策，於是又坐了沒多大會，就對林氏說：“母親，我去書房看看父親和景安聊完了沒，過會大家一起吃頓飯。”

林氏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沈醉歡便又披上了服，折去了書房之中。

卻沒想到這一去卻是撲了個空，書房伺候的婢頗為恭敬的對回稟道：“大小姐，老爺和姑爺去湖邊亭子裏賞雪了，估計過會就回來了。”

一說起賞雪，沈醉歡頭皮發麻。

想到父親指定會趁機考他學問，說不定還會讓他即興作詩。

也不知這麽多年過去了，顧景安當年學的東西還剩多。

但此時憂心也沒什麽用。

便對一旁的侍擺擺手說：“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在這兒等他們一會。”

侍聞言，麵上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遲疑之。

但不便明著反駁，因此點了點頭，便退下了。

沈建章書房中的書很多，但沈醉歡尚未出閣之時卻甚來到他書房中。

隻因父親這人領地意識很強，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出他的書房。

而沈醉歡又從小就乖巧聽話，父親不讓隨便進，就真的幾乎是一次也沒有來過。

現今卻正好趁這功夫好好看看父親的藏書。

沈建章一介文，藏書自然是比將軍府中要富很多的。

可他書架上擺的卻都是些晦難懂，詰屈聱牙的文史典籍。

而一些遊記什麽的用來解悶的玩意兒卻隻有寥寥幾本，甚至還沒有將軍府中的多呢。

沈醉歡看了一圈覺得沒什麽意思。

卻在一轉眼見，忽見書架的最上麵，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藏著一本《戰國誌》的古書拓本。

眼前一亮，收攏起邊，踮著腳便想手去拿，卻沒想到因作太急，反而不小心到了旁邊一個木盒子。

木盒子砰的一聲落到地上。

盒蓋都被摔開了。

其中存放的紙張更是洋洋灑灑落了滿地。

沈醉歡見此，唯恐父親生氣。

有些手足無措的蹲下去收拾，卻沒想到，方將其中一張撿起來。

卻看到一頁悉的字跡。

這好像是......一封信......

呼吸停了一瞬，視線不敢置信的在那頁薄薄的掃過去。

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手腳發起來。

眼底一熱熱的覺傳來，深吸了口氣，盡力將這突如其來的淚意強下去。

手上作的慌的將其他紙張也都一一撿起。

......都是一樣的字跡!

看那上麵的容，那分明是曾經顧長策在雁門之時寫給自己的書信。

不知不覺中，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沈醉歡短而急促了噎了一下。

飛快地用袖子了一把淚。

咬著，有些悲切的心想，父親為什麽要這樣！

為何要把顧長策曾經給的信都藏了起來。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曾經.....

這樣想著，沈醉歡隻覺得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

那些信件全部的疊起來足足有三指厚。

拿在手裏，隻覺得仿佛重如千斤。

沈醉歡心想，當初顧長策寫這些信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麽呢，他後來沒有再收到的信的時候，是不是和一樣難過呢？

淚水了串的滾落下來。

但此時再也顧不上，纖細的手臂扶住一旁的椅子，艱難的站直了。

想走出門去好好問問父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直以來守禮又怯懦，可在這一刻，卻像是忽然萌生出了巨大的勇氣一樣。

可誰知，不等去找沈建章，下一刻，書房的門卻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