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穆從來不是會解釋的格。

而且這事，他也無法解釋。

他若是跟夏聽嬋說，當初你阿婆找過我，讓我離開你，未免有告小狀的嫌疑。

這從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李玉芬篤定這一點，老而彌堅：“你離開的事，一直橫亙在中間，嬋嬋最怕被人扔下，你確定你能解得開的心結？”

嚴穆半張臉在暗中，窗外的風吹過，他石化一般，像是一座被打磨過的雕塑，有著它的堅。

隻是那心，已經碎到拚不完整了。

“阿婆，”他嗓子嘶啞，說的艱難而緩慢，“我不會再丟下。”

他不善言辭，說不出人的山盟海誓，拍脯賭咒發誓也不會。

他隻說自己能做到的事。

那年他有許多不可為，每每在夏聽嬋對他說一些對未來的期許時，連回應都不敢給。

他活的清醒又克製，唯一的出格，是讓自己了不該的心，接了不該招惹的丫頭。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有所，也長大，又恰好還沒喜歡的人。

嚴穆忍不住心生歡喜，認為是上天可憐自己，在恰如其分的時間裏，給了他一次機會。

說他們不合適，說不喜歡他了。

可嚴穆不想放棄。

他孤獨寂寥小半生，首次出現想要一個人的偏執。

他放棄不了。

不可能。

嚴穆抬眼，用平靜的語氣：“阿婆，我們已經是夫妻。”

誰都改變不了。

那本證書，有法律意義。

“隨你們吧，”李玉芬知道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苦口婆心，“夫妻過日子，適合的相方式是在各種中找到的，別怪我偏心，不把當年的事告訴嬋嬋，若是未來發現過不下去了，依對你的防備心，應該可以全而退，不至於像當年那樣傷心。”

李玉芬的意思很清楚，事已至此，知道夏聽嬋跟他是因為易，既然是易，夏聽嬋就不會投。

未來，若是願意再度對嚴穆敞開心扉，說明已經找到適合的相方式，願意退讓、包容、理解某些問題。

若是發現兩人的矛盾不可調和，時也容易。

而且，夏聽嬋已經沒什麽親人，李玉芬希能借嚴穆的手，照顧一二。

這想法和打算非常自私，出於李玉芬的私心，為了給外孫留條後路，愧對麵前的年輕人：“作為補償，那塊沉水香，阿婆送給你。”

嚴穆波瀾不驚：“阿婆，你的心願，也是我的。”

他不需要任何補償。

他沒有任何損失，反而恩戴德。

眼前的這位老人，殫竭慮的是在為夏聽嬋謀後路。

李玉芬笑：“那你就當幫嬋嬋收著，這次，大張旗鼓請了胡老先生，怕是風險很大吧，萬一我下不來手臺，舅舅們不會放過的，有你護著、護著這塊沉水香，我才放心。”

所有事，不說，但心知肚明。

這話有托孤的意味。

嚴穆著這位眼盲心卻亮的老人，鄭重嗯了聲。

“好了，既然領了證，”李玉芬說，“晚上就留這吃飯吧。”

“好。”

李玉芬借口要休息，先回了臥室。

在客廳坐了兩分鍾，嚴穆起，他走到夏聽嬋的臥室門前，定了兩秒後，敲了敲門。

裏麵不知道在做什麽，隔了一會才傳來一：“進。”

嚴穆頓了頓，轉門把手，推開門後，映眼簾的，是小公主似的房間，夏聽嬋正站在雕花鐵窗前接電話。

換了服，小吊帶加碎花短，子隻到大，布料飄逸，垂很好。

出來的骨均勻，白皮著健康的珠，像新鮮出爐的糕點，讓人不自想要嚐一嚐味道。

嚴穆艱難的別開臉，走過去把掉到地麵的筆撿起來。

下一秒，夏聽嬋瞳孔了：“你先出去。”

“……”

沉默。

夏聽嬋把電話掛了，推著他往外走，補充：“你、你……我房間不換服不能進……你不能進我房間。”

嚴穆：“……”

語無倫次地講了幾句，夏聽嬋幹脆閉，把臥室門關掉之前，往客廳瞧了一眼：“談好了？談什麽了？”

嚴穆言簡意賅：“阿婆留我吃飯，讓我從酒店搬來這邊。”

“……”夏聽嬋瞠目，“、讓你搬這邊？”

嚴穆瞥：“嗯。”

夏聽嬋默了默，不大相信。

“我去問問。”甩下一句。

然而還沒走開，手腕被男人準的握住。

嚴穆咽咽嚨：“阿婆讓我們準備晚飯，說……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夏聽嬋狐疑，總覺得這兩人談的太過順利。

“晚飯想吃什麽，”嚴穆沒敢看，難得的心虛，“我來煮。”

瞧不出來什麽不對勁，夏聽嬋泄下氣去，腳步一旋，背過：“我先換服。”

說到這，想起剛才的事，又下抵肩回頭：“嚴穆...那什麽，我有一點點的小病...”

拇指和食指夾起一條扁扁的隙，頗有些扭的姿態。

嚴穆角翹了下：“你說。”

“我的臥室...”夏聽嬋氣弱，“要換服才能進。”

嚴穆鼻息出一笑：“好。”

“......”總覺得那話怪怪的，像是在邀請他進去似的，夏聽嬋耳骨漸漸淤積出紅，“不是讓你進去，你不許進去...就提醒你，從外麵回來，不換服，不能進。”

就這麽一點點強迫癥似的病。

嚴穆了然：“好。”

“......”

越說越奇怪了。

夏聽嬋也解釋不清了，頹喪轉：“算了。”

“夏聽嬋。”嚴穆喚住。

等回頭，男人冷沉的眉眼浮著笑：“我記住了。”

“......”

回到房間後，夏聽嬋背靠在臥室門板上。

門板冰涼，寒意浸著著的肩背。

隔著一扇門，聽見嚴穆趿著拖鞋往廚房走的聲響。

那聲音沉穩，像他的人一樣。

而他最後的那句“我記住了”，讓夏聽嬋恍惚覺得，這是一句遲來的回答。

回答當年各種鬧他，將自己的小習慣講給他聽，再不講理的問他，你記住了嗎？

那時候的嚴穆總是沉默。

但就在剛剛...

所有曾經問過的，那些年時候的——

你記住了嗎？

在八年後的這一天，得到了回答——

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