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是一個善良糯的人,不會對同門出手。
阮竹清頹然躺在床上。
但無論他怎麼為陸呦找藉口,都無法改變事實,他的經脈確實斷了。
他的道途完了。
腳步聲、說話聲從廊上掠過:“真是不敢相信,白裳仙子居然會做這種事。”
“誰能想到會倒戈呢?傷那批弟子全沒防備,哎,可惜了阮師兄的經脈,當時阮師兄可是用護著。聽說掌門氣得摔東西,好些天沒有見人。”
“難道白裳仙子真如傳言所說,與謝妄真早就相識。這些年來只是偽裝得很深?本看不出來呀!”
“其實我早就覺得……”
“對了,你們記得多年前那一次嗎?白裳仙子盜魔骨被捉回來,哭得梨花帶雨,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尾隨門的徐師姐出去看看況,當時證人也說,是徐師姐盜了魔骨,造大禍,白裳仙子只是去阻攔,但人已死了,只得不了了之。”
“這便駭人了。你們說,門的徐師姐不會做了替死鬼吧?畢竟死無對證,說什麼便是什麼。”
眾人一陣無言,青天白日,仿佛有風拂過心頭。
阮竹清無力地歪著腦袋,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滾。他醒醒睡睡,困在夢魘中,時而沒命地奔逃,時而大著一腳踩空,跌下懸崖,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
那只手從手心索到手腕,吃力地把他拖曳上來。
山巖之上,他看見了一張許多年沒見過的臉。照在白皙如玉的臉上,面頰上還有三道痕。
夢中風雨如晦全部散去,將他拽上來,便擱下劍癱倒在篝火前,累壞了的樣子。
阮竹清抓起被捆好的野兔,褪,放,練地串起來烤。
那立刻住鼻子,拿腳尖嫌棄地蹬了兩下他的:“拿遠一點,濺在我子上了!”
這個夢中沒有陸呦。
眼前的師姐長得漂亮,也很可,就是脾氣大了點。
阮竹清對長得好看的孩子自留三分面。
何況方才生死相救,他心激不已。香氣飄出來,枕在手臂上的師姐嗅了嗅,道:“我要吃兔,七分焦。”
“好嘞。”他面上不知不覺出輕松喜悅的笑意。
他笑了嗎?阮竹清一頓,自己的臉。
這些年,他明知陸呦師妹心中有人,還追著跑,又不能說服自己,郁結于心,已經很多年沒有笑過了。
現實與夢境錯,他抬眼,陡然認出了篝火后的。
是他年時的好友,徐千嶼。
他張了張口,復雜的緒瞬間將他淹沒,他有很多話想說,然而徐千嶼似乎明白他的意圖,以明亮的雙眼著他,沖他出一個冷笑。他手去抓,便從夢中驚醒,只抓住窗邊的帳幔。
檐下鳥雀呼晴。
這些年來,徐千嶼從未夢。他不敢夢到,是因為徐千嶼同他絕后不久便隕落了。帶著沒解開的心結隕落,令他心中有愧。
初始時,他亦很難過。但他總覺得自己不會難過太久,因為他的朋友很多。
他也的確慢慢“忘”了,將掩埋在回憶深,活著的人總是想盡辦法過得好些,避免自己被負罪折磨。
可是徐千嶼做錯什麼了嗎?他忽然想起,他們有過很多諸如此這夢的出秋時刻,哪一次不是抓住他的手,舍命相救。
從未有哪一次,徐千嶼把他推向危險,或者是如陸師妹一般,“不小心”“忽略”了他。
有些事,年時未曾留意,要等歲月流淌過之后再回頭看,方知珍貴。可當時未曾珍惜的,早已如舊夢逝去,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此,阮竹清翻而下,從箱子中翻找出一只泛黃的草編小人兒。
這是徐千嶼的。說是,其實是他當初送給解悶,又被退回來的玩意兒。
徐千嶼因陸呦與他置氣,不認他做師弟,說到做到,將所有東西打個包退還他,還不了的,便折靈石,鋪在箱子底部。
阮竹清神黯淡地抓一把靈石,再看草人兒,結滾……而今,他的年歲月,也已如枯草褪。
但即便他這般自私,忘了,在夢中出現,卻是以溫暖的手,將他拉出苦海,給了他片刻安寧。
*
昭月殿門大敞,里面充滿喧囂。
白裳仙子已投了魔界,的住所被人嚴加搜查,為找到證明與魔王暗通款曲的證據。
但白裳仙子修為如此之高,又與魔王聯合,就算定了的罪,又能怎麼樣,還是難以制裁。
弟子們議論紛紛,面上懊喪,充滿被背叛和愚弄的怒火:“晦氣,難道我們門派上下都被蠱了心神,怎麼會被騙了這麼久?”
“我們蓬萊上下對多好呀。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才會……”
“別癡心妄想了。聽說魔王已經定好婚期,要與白裳仙子大婚。白裳仙子,可是深謝妄真,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謝妄真心里惦念的人當真是!那當年的徐師姐……”
對徐千嶼還有印象的人,回憶起百年前事,才意識到,當時徐千嶼與陸呦種種“過不去”的行為,不若說是一種孤立無援的敏銳。
可是誰都沒有看出來陸呦的不對,誰都沒有站在那邊,反倒令白白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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