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後,這是孔花嫵第一次知道孔佑份時,便期盼的事。
他是先太子之子,是皇太孫啊!
他以後會做皇帝的吧?
做了皇帝,他會娶妻立後的吧?
他娶誰?當然是娶對他有恩的孔家嫡。
孔花嫵自認為對孔佑真心實意,隻是這份真心裏摻雜了多因為份帶來的斤兩,孔花嫵自己也不太清楚。
千裏迢迢來到京城,發覺孔佑另有紅時,也難過得哭了一場。可現在有太後幫忙了,突然又有了信心。
孔雲程靜靜地看著一日之間仿佛魔怔了的妹妹,深深歎了口氣。
“我接下來說的話,隻說一遍。你若還是我孔家的兒,便仔細聽著。”
馬車吱吱呀呀向前,夏末的暑氣已經消散多半,孔花嫵仰頭看著哥哥,眼神裏盡是倔強。
“自太祖皇帝始,我孔家便蒙皇恩,得以數代為、壯大枝葉。皇家的恩,孔家無以為報,收留一個皇室的孩子,隻算微末之力。祖父為一世,清廉正直,幽州老家,也隻有數畝薄產。太子十四歲離開孔家投商賈,從此後孔家的宅院每年都要翻新加蓋,田產也越來越多,如今更是把京都的宅院都送給我們。這些你都看見了,這些都是殿下的饋贈,難道抵不過那數年食的費用嗎?孔花嫵你認清楚,是咱們欠著太子殿下恩,太子殿下他,何曾欠過一星半點?”
“可是……”孔花嫵怔怔半晌,“祖父的教養之恩呢?祖父可從不管兄長們的學問,每日隻盯著他的。就連兵法謀略,都是親授!”
“你還有臉提祖父?”孔雲程喝問道,“祖父對皇親國戚向來是什麽態度?我們孔家就算在幽州籍籍無名世代布,也絕不以侍君攀龍附!”
孔花嫵從未見過兄長怒,此時被嚇得蜷,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孔雲程見如此,心便了半截,聲音也低些。
“太後為何住在邙山上?那是被趕了出去!會甘心嗎?你如今甘被利用,你也不想想,會謝你嗎?恐怕如果得勢,第一個就要清算我們。”
“那可怎麽辦?”孔花嫵六神無主道,“我真的,我隻是……”
孔雲程擺擺手:“你回去就到殿下那裏請罪,這之後我便把你送回幽州去。離開是非地,得一個清淨自在。不然就算哥哥,也救不了你了。”
孔花嫵嗚嗚咽咽地哭起來,隔著簾子,跟車夫一起坐在前室的丫頭芙蓉回頭看了看,眼神有些複雜。
早就有人把祥瑞的事傳進城,百姓們爭先恐後圍攏觀看,嘖嘖稱奇。
孔佑乘坐使館的馬車,神沉地挑開車簾,向外看去。
“也好,”沈連翹道,“禮貴重不可輕賤,鬧得越大越好,也以為咱們放鬆了警惕。”
“翹翹。”孔佑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什麽時候,你懂這麽多了?”
“這都是跟殿下學的。”沈連翹喜滋滋掀開車簾,在圍觀的百姓中,忽然看到一個悉的影。
的頭又往外探了一點,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怎麽了?”孔佑注意到神的改變。
“我看到了紅芍,”沈連翹道,“很久沒回沈家,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送孔佑回宮後,沈連翹拐去了沈家。
那時候將要進宮行刺,故而把銀錢留給夫子,讓沈紅芍每月去拿一次。遇到急事,可以多支。
後來沈連翹中毒失憶,醒後又瑣事纏,已經很久沒來沈家。
不管沈家對怎樣,畢竟在這裏長大。
抬頭看看修整一新的宅院,沈連翹心中好了些。沈家娘子正在院子裏曬米,看到連翹出現,頓時喜笑開。
“我說呢,今日喜鵲怎麽一直圍著咱們家轉!原來是我兒要回來了!”沈家娘子解下圍,熱地攥沈連翹的袖,似乎怕像鳥兒般飛了。
沈連翹抿笑笑,隨著進屋。
“紅芍呢?回來了嗎?”
沈紅芍剛剛進家,聽到這一句詢問,眼中的淚水便要流下。轉抹淚,又怯怯地喚了一聲。
“姐姐。”
沈連翹示意過來,抱了抱的薄肩。
沈紅芍的個頭高了些,頭發也不像以前那樣灰黃紛。的臉盤長開,穿得,就是對沈連翹有些生分。
“怎麽了?”沈連翹問,“我這些日子沒來看你,生氣了?”
沈紅芍一直憋著的淚頃刻間灑落滿地。
一邊哭一邊跪下去,抱著沈連翹的道:“我沒臉見姐姐。那天宮裏的毒酒,是我給姐姐倒的。我當時不知道,後來晉王那麽兇,我又聽說姐姐失去記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都怪我,都怪我……”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前很快答答一片淚漬。
沈連翹扶起來,安道:“你怎麽會知道是毒酒呢?再說那時我同晉王有婚約,你也不會防備他下手。我這不是好了嗎?沒來看你,是因為沒有好利索。”
沈家娘子也勸著沈紅芍。
“快別哭了!哭醜了,郡主怎麽給你找夫君呢?”
沈紅芍又又惱,慢慢止住淚水。姐妹兩個又說了許久,也沒見沈大河回家。
“他去哪兒了?”沈連翹問。
“日在外廝混,”沈家娘子擺擺手,一副恨鐵不鋼的樣子,“我也給他找不來高門大戶的小姐迎娶。還指著連翹你……”
沈連翹未等說完,便站起。
“他要娶媳婦,就自己去做工掙錢。他有多大能耐,就娶什麽門第的姑娘。一事無還要高娶,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嗎?”
“那是,那是。”沈家娘子知道自己失言,賠著笑臉道,“都怪他自個兒不爭氣。”
沈連翹想了想。
紅芍要不了幾年就會嫁人,到時候養母能指靠的,也就這一個兒子。長久混下去,養母必然晚景淒涼。
說起來沈大河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匈奴破城時,他也曾保護家人,多有點長進了。
“讓他去找嚴管家吧,”沈連翹打定主意道,“我回去同嚴管家說說,給他尋個事兒做。嚴管家是什麽樣的人,沈大河想必明白。該怎麽做,也不需要我再教吧。”
聽到兒子有了去,沈家娘子頓時喜不自。
“郡主放心,娘一定好好管教他!”
沈連翹深深地看了養母一眼,想起小時候的事,有些心酸。
寵溺了一輩子,想要管教,想必有些難。
慣子如殺子,這個道理,太多人想不明白。
那就讓別人去管吧,讓他到街巷間去摔打,去吃虧,直到懂得分寸,明白進退,長了見識,才有可能做個好人。
沈大河聽說要讓他去找嚴管家,差點嚇到離家出走。
“我找他做什麽?挨打嗎?”
沈家娘子拉住他,仔細勸說。
“娘可替你打聽過了!嚴君仆如今管著你妹妹的金樓,裏麵百十號夥計工匠,全都聽他差遣。你要是去了,往櫃臺一站,那金樓裏的東西,還不是想拿多就拿多?娘還沒有金頭麵呢,你送娘一副,再拿幾副給未來的媳婦當聘禮。多貴氣!”
聽到有好,沈大河才有些心。
“那他要是再打我呢?”
“不會!”沈家娘子篤定道,“你妹妹可是要做皇後了,他敢打國舅爺?”
話雖如此,隻是總覺得心中不安啊。
沈大河呲牙笑笑,勉強應下來。
嚴君仆果然待他比以前好些了,還親自引路讓他進金樓去。
隻不過從前廳走到後院,又穿過一進院落,嚴君仆才停下。
“嚴管家,”沈大河忍不住問,“我做點什麽?”
嚴管家指了指下風口一個小屋子。
“今天你剛來,也沒什麽重活。把糞挑了吧。”
“什麽?我幹啥?”沈大河指著自己的鼻子,懷疑嚴君仆說錯了。
“挑糞啊!”嚴君仆抿了一口茶,“這金樓百十號夥計住著,每日的糞水不。咱們又沒有莊稼不需要積,你把這糞挑了賣到城外,就是你的月錢。”
這能有多月錢?
這麽髒,當他什麽錢都賺嗎?
沈大河不敢打嚴君仆,但是他敢逃跑。隻不過沒走幾步,嚴君仆就哼了一聲,四下裏立刻出來七八個護衛,煞星般圍著他。
“你挑不挑?”他們喝問。
沈大河的子矮下去。
“我……你們也不去問問,我妹妹是誰?”
話音剛落,屁上便被人踢了一腳。沈大河向前栽過去,一頭撞在樹上。
“我……我挑還不嗎?”
他愁眉苦臉提起糞桶,一步三回頭,最終隻能認慫。
吉日,吉時,朝中登基大典。
使館裏一縷線香嫋嫋升起,沈連翹看著供案上的牌位,跪了下去。
今日是個好日子,該祭告父母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