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順不準單允辛的意圖，隻能老老實實道：“都是廚們親口所說，奴才不敢有半句虛言。”

單允辛突然笑了，並非一貫的那種冷酷難測的似笑非笑，而是從腔裏不自覺的發出的哼笑，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他想起來了，夢裏的尤聽容第一次為他做長壽麵時候，說是失敗了多次，臨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把麵扯斷了。

最後隻能沾著麵水將麵條粘合，單允辛吃的時候有好些不均勻的麵疙瘩。

可昨晚那碗長壽麵細均勻，勁道把握的恰到好，絕非初次所為。

尤聽容對自己的膳食規矩、喜好了若指掌，在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避如蛇蠍。

甚至於，殿選那日突然換了裳，還把裳給了尤聽。

單允辛握著筷子的手越來越，金的筷子已經變形了，臉霾的可怕，再離奇荒謬的事在自己親經曆過之後就不難想到了。

不想宮，確切的說，不想再他。

“平安喜樂，覓得有郎”，單允辛想起了虔誠的願，誰是欽慕的“有郎”？

剎那間，他腦子裏一片荒涼，先是被排斥、欺騙的怒，而後是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慌。

單允辛惡狠狠將筷子生生掰斷了，這是要把他拱手讓給旁人？明明兩人的甜苦惱都知道，卻執意嫁於旁人。

常順從未見過聖上如此惱恨的模樣，匍匐在金磚之上，牙關都在發。

但他是前總管，既不能引頸待戮，更不能讓陛下誤了萬壽節午宴的時辰，隻能壯著膽子開口，“聖上，午宴前還需進香祈福，再耽擱下去恐怕要誤了時辰。”

麵對單允辛駭人的眼神，強歡笑道：“奴才特意囑咐為尤小姐安排了席位……來陪陛下過生辰。”

提起尤聽容，單允辛的神稍緩，他可以親自問。

“朕吃飽了。”

常順長出一口氣，著冷汗，起時還險些踩著下擺，“快，伺候聖上戴朝冠！”

——

宜秋宮

尤聽容是被巧心喚醒的，因為心事重重，夜裏睡得極不安穩，神不濟。

“尤小姐，張公公說了，禮部給您排了席位，不能不到呀！”

尤聽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強打神，由著巧心替梳妝，“我是客人，不便過於搶眼。”

萬壽節由不得馬虎，參宴的人無一不是盛裝而來，既不能過於素淨，也不可搶了嬪妃的風頭，巧心盯著首飾匣子拿不定主意。

尤聽容挑了些致而不紮眼的頭飾，為與嬪妃區別出來特意留了頭發披在頸側，表明待字閨中的份。

妝容卻是見的迤邐，好在口脂雖，但並不濃豔。

巧心看著鏡中的人，心裏暗自讚歎，尤小姐算不得絕，但隻要對上那雙眼，就再也移不開了。

眼尾微微上挑，夾著纖巧的眼皮褶，煙籠霧罩之中，多一分太豔，一分太淡。說是轉盼流、脈脈含也不為過了。

裳也著意挑了上襦衫，下為百迭長，顯得青春些，與嬪妃們清一的廣袖拖尾宮裝相區別。

尤聽容收拾好了由巧心引去尤聽房中，尤聽已經在用早膳了，抬眼見著，微微愣了會兒，才道：“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妹妹呢。”

容煥發全不似自己，在宮中不過半年，好似就老了幾歲。

尤聽今日穿的六品寶林的服製，華貴而規矩持重，尤聽生的，這服的確生生將襯老了兩三歲。

巧心扶著尤聽容坐下，恰時開口道：“主子穿的是寶林的服製，想是宮局沒想到主子宮不過半年就能連連獲寵，十八歲就了寶林。”

尤聽心中用，“就你甜。”

幾人便再無話了。

——

含元殿

含元殿是皇宮三大殿之首，隻有國之大典和接待各國使節才會使用，其恢弘大氣自是不必言說。

尤聽容是與尤聽一同來的，從宜秋宮走過來委實是很長一段路，但兩人都沒有說話，腳下是走不完的青石板路，兩側更是看不盡的青瓦紅牆。

等到了含元殿前，穿著紅杉的禮儀小太監笑臉相迎，“奴才請順寶林安，請尤小姐安。”

說罷，引著兩人往殿走。

殿中空了寬敞的通道，鋪了鬆的織花地毯，席位分列兩側，右為後宮及皇嗣，左為朝臣及命婦眷，各排了兩列，依照品級位份依次落座。

單允辛登基不久，妃嬪不多，尤聽這個寶林已經是皇後之下僅次於凃才人和董才人的高位妃妾了，隻是礙於出，仍然排在寶林的最末端。

尤聽容雖為家小姐，但尤貴泰不過是沒有實權的朝散郎，並無資格邀參宴，所以被安排在尤聽後落座。

不多時，該來的都來齊了，隻餘了一文一武兩個首席還空著。

尤聽容知道文臣第一是塗丞相，武倒是不知是為誰留的，董將軍在外征戰，班師回朝恐怕要到七八月後。

殿很快安靜了下來，傳來了常順的高昂的唱到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起跪拜，“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福！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帝後二人在高臺上落座，單允辛低沉威嚴的聲音混著殿的回音傳來，“平。”

“謝聖上隆恩！”

皇後在落座後，一眼就看到了底下空著的席位，細眉一擰，低聲音對秋彌道：“父親人呢？”

秋彌心裏也為難，隻能搪塞道：“許是路上耽擱了。”

皇後心頭火起，“快去催！”

平日裏塗丞相放肆些也就罷了，今日當著滿朝文武和外命婦的麵，自己這個皇後也在這裏坐著，塗丞相當眾遲來，這不隻是給皇上沒臉，連帶著皇後臉上也無。

皇後悄悄看向單允辛，果不其然，單允辛臉上連個笑意都沒有。

皇後起，舉杯對單允辛道：“今日是陛下壽辰，臣妾代後宮諸位妹妹們，恭祝聖上萬壽無疆、鴻福齊天！”

皇後說完，嬪妃們都跟著起舉杯，“臣妾等共祝聖上萬壽無疆、鴻福齊天！”

單允辛卻無於衷，聲線寒涼，“皇後的賀詞，還是等丞相大人來了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