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婉沒過多久就到了病房。

一進門就覺到了氣氛不對，病床上的男人渾都在散發著暴躁的氣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父子倆吵了架。

陸懷啟心煩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問東問西，薑婉明白自己此刻說什麽都是撞槍口，於是就沒說話，等著病床上的男人先開口。

“點個煙。”陸懷啟冷聲道。

薑婉滿臉歉意地看著他：“那個……剛才把打火機扔了。”

陸懷啟不相信的話，手在包裏找了起來，結果真的沒找到。

他把裏的煙丟進了垃圾桶，煩躁地擼著的頭發，“為什麽扔了？”

薑婉不想讓他煙，但又不覺得自己能管得住他，於是剛才在樓下的時候就直接把打火機扔了。

“扔了你就不會再找我要了。”

“你倒是會省事。”陸懷啟掐著的臉蛋，問道：“我找你要，你會不會給？”

“會給。”

陸懷啟心舒暢了，他笑道：“你他媽聰明起來怎麽看怎麽討喜。”

說完他往另一側挪了挪，在病床上騰出了一個人的位置。

“過來。”

薑婉躺到了他邊。

陸懷啟把頭抵在的頸窩，低聲道：“今晚別走了。”

“好。”

陸懷啟看著的眼睛:“你今天怎麽這麽聽話？讓你留就留。”

“明天周末，不用上班。”

陸懷啟在腰間了一把，“就不能說點讓我高興的。”

說完，他再次把頭抵在了的肩頸上，迷地嗅著上的好聞香氣，原本煩躁的心也漸漸好了起來。

他輕著的頭發，問道：“老爺子今天是不是讓你勸我？”

“嗯。”

“你怎麽沒答應？”

薑婉道：“你要是想轉回來，早就回來了。”

“他們都知道我不想回來，還是一個一個都來勸，都怕我死外邊。”

陸懷啟幽深的眼眸盯著薑婉的眼睛，神是見的認真。

“你想不想我轉回來？”

“想。”

“那你怎麽不幫老爺子勸我？”

陸懷啟的手指一遍一遍地在眉梢描畫著，眼中是從不曾流過的。

“你要是勸我，我就回來，你現在幫不幫他勸我？”

薑婉的手輕輕上了他口，即使隔著白繃帶，也能到他的溫和正在跳的心髒。

斂下了眼眸，輕聲道：“懷啟，我沒辦法勸你。”

“你不怕我死外邊？”

“怕。”

陸懷啟再次摟住了，“你怕，我就不會死外邊。”

就如同和每次纏綿過後的溫存一樣，薑婉安靜而順從地靠在他的旁。

陸懷啟低頭，用手指勾起了的下，緩緩吻了上去。

上傳來的的催生著愫，曖昧糾纏的氣息不斷在空氣中蔓延擴散。

薑婉抬起了垂在側的手，猶豫了幾秒，最終環上了他的腰。

兩人吻了很久，直到著氣，眼底都染上了才分開。

陸懷啟用下抵著的額頭，緩緩道:“六歲的時候，我媽車禍去世了。老爺子怕我沒人管，把我帶到了部隊。”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霧一樣朦朧神，從悠久遙遠的回憶中緩緩飄來。

“在部隊，他們我爺，我太子，幹什麽都讓著我。年底的考核，我拿了第一，所有人都覺得是因為老爺子。”

“第一次立軍功，都覺得是故意頒給我的。我的軍銜每升一次，他們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老爺子。”

“後來出任務，他們都去了，就把我一個留了下來，因為危險。”

“再後來，所有人都告訴我，我得和姚然結婚，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和姚然結婚。”

“沒人問我想不想被太子，沒人問我想不想被讓著，沒人問我想不想留下來，沒人問我想不想和姚然結婚。”

陸懷啟摟著薑婉的胳膊了，“到現在，沒人問我想不想轉回來。”

“不是我矯，就是去幹那些我不想幹的事，渾都難，比死了都難。”

薑婉其實不理解陸懷啟。

因為做事一般是考慮應不應該做，如果覺得有必要，覺得應該，就會去做，想不想是其次，而陸懷啟首先考慮的一定是想不想。

但薑婉了解陸懷啟，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麽，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

就比如現在，知道什麽都不用說，隻是靠在他邊聽他講就夠了。

陸懷啟看薑婉發呆，揪著的臉蛋問道：“我他媽的跟你說了這麽多，你聽進去幾個字？”

“都聽了。”

“他們我什麽？”

薑婉道：“太子，爺。”

陸懷啟在腰上擰了一把，“你他媽的答填空題呢？”

薑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是你問的？”

說完，薑婉下床倒了杯水給他。

陸懷啟平時不會說那麽多話，今天說了那麽多，確實覺得口。

他喝了口水，把水杯還給了薑婉，滿意地說道：“你不氣我的時候真是越看越順眼。”

“嗯。”

“嗯什麽？”陸懷啟命令道：“過來。”

薑婉又躺到了他旁，乖巧地靠在他的懷裏。

陸懷啟盯著的臉看了一會兒，問道：“我他媽跟你說了那麽多，你怎麽不跟我說？”

“說什麽？”薑婉不解。

“你能不能別跟個AI陪聊一樣？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話？你以前都在幹什麽？”

“上學。”薑婉道：“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

“上學的時候都在幹什麽？”陸懷啟問道。

“聽課，寫作業，考試。”

“沒了？”陸懷啟問道。

“沒了。”

陸懷啟還想問什麽，但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猶豫再三才開口：“你以前談過沒有？”

“談過。”

陸懷啟突然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但已經問出來了，他又忍不住繼續問了下去：“大學？”

“嗯。”

陸懷啟看一臉平靜，更加忍不住，又問：“什麽時候分手的？”

“去找你之前。”

“有沒有他照片？給我看看。”

薑婉一臉莫名其妙，疑道：“你看這個幹什麽？”

“別廢話，給我看看。”

“沒有照片。”薑婉想起來了畢業照上似乎有，又道：“我畢業照上應該有，在之前的手機裏存著，那個手機被勝哥砸了，照片也都沒有了。”

陸懷啟不知道從哪兒出了他的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了薑婉的畢業照，舉到了麵前。

“哪個？”

薑婉指了一個人頭：“這個。”

陸懷啟仔細看了看，然後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你怎麽會和他談。”

薑婉知道陸懷啟隻是表達嘲諷，但還是認真地解釋道：“三觀和目標都比較一致，人也很好。”

陸懷啟突然問道：“要是沒跟他分手，你會不會跟他結婚？”

“不清楚。”

薑婉談的時候忙著保研，並且覺得自己年齡還小，本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

“什麽不清楚？”陸懷啟煩躁地問道：“你他媽想跟什麽樣的男人結婚？”

薑婉深深地看了一眼陸懷啟，然後微笑道：“溫的男人。”

陸懷啟的臉黑了下來，在屁上打了兩掌。

“再說一遍。”

薑婉笑著說：“我不知道。”

陸懷啟冷哼了一聲，然後翻起了相冊裏的照片。

薑婉這才發現，他的相冊裏幾乎上都是的照片。

有他平時讓拍了發給他的自拍照。

有去君山那次讓夏和楊欣欣幫拍的，有玻璃棧道上的照片。

也有在學校拍畢業照那天拍的照片。

還有就是畢業晚會那天，站在舞臺上唱歌時候的照片。

騎馬的照片，打臺球的照片。

在酒店修改合同時的照片。

和樂樂一起坐家庭過山車的照片，一起套小倉鼠的照片。

趁睡著以後拍的照片。

薑婉抬頭看了眼旁的男人，突然覺得嚨裏像是被塞了什麽東西。

說不出話，鼻尖也是酸的。

覺得因為這種事哭有些尷尬丟人，於是低著頭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

但眼角的淚花還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漸漸從無聲地流淚，變小聲地啜泣，再變肩膀不停抖地趴在他膛泣。

其實他的好，他的，怎麽可能一點也不到？

隻是不敢去。

知道這種不會有什麽結果，和陸懷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直都在極力地抑克製，控製著的紮蔓延。

可現在卻沒辦法再很好地製了。

陸懷啟看哭了，一隻手輕拍著的後背，“哭什麽，傻不傻？”

薑婉沒有回答，隻是抱著他哭。

陸懷啟看哭得傷心，心也有些複雜。

他一直都明白的心思顧慮。

在他看來，平時即便是表現得再聰明再穩重，歸結底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孩，比他小了快十歲。

氣人的時候是真氣人，尤其是裝啞什麽都不說，還要跟他撇清關係的時候。

可他喜歡也是真的喜歡。

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喜歡，就是怎麽看怎麽順眼，也不舍得跟生氣。

他替了眼淚，又把按進了懷裏，轉移話題道：“別哭了，明天還有一堆人要來，你替我應付了。”

薑婉止住了哭泣，抬眸問：“還有什麽人？”

“市裏的領導。”陸懷啟道。

薑婉想到今天的辛苦經曆，實在不想明天再跟一群領導一起客套，說道：“那我要早點走。”

“不許走。”

薑婉問道：“他們幾點來？”

“你他媽的聽見我說什麽沒有？”

“我真得在他們來之前離開。”

“你走什麽走？”

“我尷尬。”

“尷尬也得給老子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