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維不置可否，只是心中的憂更盛了。

正躊躇著，忽然聽見遠傳來響徹天際的廝殺聲，近邊也起來。

宿維大驚，立刻站起推門出去，大聲問道：“怎麼回事，哪里來的殺聲！”

過不久，有人奔過來，大喜稟告道：“將軍，城下的匈奴兵一團，好像遠方有援兵來了！暴雪連天，看不清旗幟，約可見金虎頭，應是濟北王的兵馬！”

宿維面喜，大聲道：“天助我也！速召各位將軍來我書房中，共同商議開城門抗敵之事！”

……

婢又端來了十幾盞燈，映得宿維的書房如同白晝。

外頭風怒號，屋，幾位將軍槍舌劍，就是否要打開城門一事爭論不休。

戴增仍持反對的態度，大聲道：“為什麼要打開城門？我們已經堅持了三日，外頭那些匈奴兵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現在出城，豈不是功虧一簣？”

有人反駁他道：“最開始的戰機就是被你的畏貽誤的，難道你還要再錯過一次戰機嗎？現在匈奴后方敵，正是手忙腳的時候，我們打開城門輕裝上陣，給其迎頭痛擊，必定大勝而歸！”

“非也！”戴增怒罵道，“魯莽小兒，你可知匈奴人有多兵士？數十萬，那是數十萬訓練有素的鐵騎，不是你家后院菜園子的十萬顆白菜！濟北王連夜奔襲能帶多人來，他不會傾城而出的，最多也就帶上五萬八萬，本沒有勝算！濟北王年輕氣盛，不懂敵人的兇猛，才敢這樣以卵擊石，依我看，他不是增援，他是來破壞我們的局勢的！”

那人氣急罵他：“瞧你那副臉，畏懼匈奴人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既然這樣貪生怕死，來邊境打什麼仗，回你家的炕頭裹著棉被過日子去吧！”

戴增怒道：“你怎麼說話的？”

“就罵你了，如何？”這話落，剩下幾人紛紛應和。

戴增哼一聲，甩袖子道：“蠻夫武將，不與你等爭論！”

那幾人被譏諷得脖子通紅，罵不過戴增，竟然上手推搡起來，要斗毆的架勢，書房糟糟吵一團。

宿維看著他們廝打，額上青筋直蹦，大喝一聲：“夠了！”

屋子又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宿維閉了閉眼。他承認他是個膽小之人，他不是怕自己死，怕的是給整個局面添子。戴增說的有一點是對的，他必須確保代縣萬無一失，不能給在石羊關激戰的邱明山造后顧之憂，所以，任何的風險之舉他都不敢嘗試。

沉默片刻后，宿維沉聲吩咐：“讓人封鎖城門，可在城墻上放箭支援，繼續觀察勢，等我之后的決斷。”

除了戴增，剩下的將領都出失神，但不敢違抗，不不愿地領命離開。

戴增的意見被采納，頗自得地了自己的山羊胡須，還想和宿維說什麼，抬頭對上宿維冷淡的眼，怔了瞬。

宿維雖然按著戴增的想法做出了判斷，但打心底里，對他已有了淡淡的厭惡和懷疑。

“夜深了，軍師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宿維撂下這句話，去墻壁的懸鉤上取下自己的佩劍，隨后大步踏出房門，留下一臉呆滯的戴增愣再屋，往城樓的方向走去。

……

就像是裴原所預料的那樣，淳于欒留在代縣城下的兵力就是個餌，雖拼命反抗，仍脆弱得不堪一擊。

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殘存的那些匈奴兵就已經死的死，逃的逃。

只是，代縣的城門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宿維一直站在城墻上，像是在看別人家出演的一場戲一樣。

不知道他還在猶豫什麼，連底下人在清掃戰場，他看在眼里，表好像有所猶豫，但還是不彈。

裴原扯下一片擺，蹭掉刀鋒上的跡，冷眼看著高聳城墻上石雕一樣的宿維，咬牙罵道：“沒腦子的老匹夫！”

他能猜到宿維在想什麼，他完全地落了淳于欒的圈套里，對十三萬敵軍來襲的報深信不疑。就算現在城下的敵人被清掃殆盡了，他心中還是猜忌的，怕淳于欒留有后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裴原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點，他實在沒想到，宿維竟然謹小慎微到如此地步。

按他原本的設想，淳于欒虛張聲勢在代縣城下布兵，為的是引他率領大部隊前來，再趁機攻擊空虛的縣。他將計就計，讓淳于欒誤以為他已經上當，在淳于欒將全部兵力用以攻打縣之時，再聯合宿維在代縣的兵力從后方繞路過去，里外夾擊，可以一擊制勝。

沒想到宿維他不肯出來！

雪越發大了，落在肩頭，不一會就厚厚一層。裴原的睫和周都結了層薄薄的冰碴，稍一彈，冰碴咔咔作響。他抬手抹掉臉上的雪水，后方有傳令兵趕到，帶來淳于欒開始攻城的消息。

裴原旁的校尉問：“王爺，咱們要等宿將軍一同回去嗎？”

“來不及了。”裴原再了眼宿維的方向，大雪遮掩了視線，看不真切，“我給他寫封信，你留下，將信送到他手上。”

那校尉先是應了聲，然后反應過來：“可是王爺，現在哪里去找紙筆啊？”

裴原盯著他的前看，片刻，忽的出手一把撕下他的一片袖，在那校尉的驚呼聲中，將布片攤平放在上，用刀尖割破食指，蘸著飛快地寫下兩行字，折好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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