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翁笑道,“慕兒明年初進軍營,應該會提前來這里陪我們一段時日。”
老太太道,“這日子總算有盼頭了。”
陶公道,“慕兒不在邊,就讓丁小丫頭多來陪你說話,你的日子照樣好打發。不許像今天這麼用功,讀兩刻鐘的書,就必須陪你說兩刻鐘的話。”
老太太大樂,“哪兒有你這麼不進理的老頭子。”
陶翁捋捋胡子,一本正經說道,“老還小,我現在子像小娃,干嘛要講理。”
老太太笑出了聲,“真是個老孩子。”
向小窗,橘暮籠罩著陌生庭院和連綿群山。有了老頭子和外孫子,這里也不陌生了。
丁香回到家,爹爹和哥哥都回來了,爺爺忙事業沒回來。
把荷花拿出來。
荷花的葉子是紅,中間糖心是黃,又又香,極是好吃。
丁利來道,“比縣城賣的點心還好吃。”
丁立仁羨慕地看著丁香。李先生是秀才,而陶翁是進士,差別不是一般的大。聽李先生說,他還去陶宅請教過陶翁。
丁香拍著脯說,“等我跟陶翁混了,若哥哥有不懂的地方,我領你去請教他。”
丁利來的眼睛也一下亮起來,“妹妹,《原本幾何》里我有許多不懂的地方。”
《原本幾何》過于專業,丁香不知道陶翁對算學有沒有研究。
古代的算學別說主科,連副科都算不上,屬于雜課。雖然國子監、書院、私塾會教授,因為科舉不考,所有人都不重視。聽說國子監和書院里的先生,教算學的拿錢最低,連教音律和丹青的先生都比不上。
聽說丁香被陶翁另眼相看,丁釗也高興。
張氏道,“公爹今天又不回來,我讓李麥高把翡翠豆腐給他送去了,還專門說是香香孝敬的。”
只要丁壯聽說是孫孝敬的,一定會都吃了。
此后,丁香三天會去陶家兩次。不好意思上午去,有蹭飯之嫌,都是下晌老太太午歇過后去。先陪老太太說笑小半個時辰,再看書,念出聲。糯糯的聲響起,老太太也聽得高興。
丁香提出問題,老太太還會搶著回答。
丁香就會拍拍馬屁,“陶是才呢。”
陶翁湊趣道,“是大才。”
逗得老太太樂不可支。
丁珍跟著去過兩次,但不上,大多靜靜聽他們說話。
之后丁珍便不愿意每次都跟著去,覺得無趣。
這天,丁香又帶著綾兒和黑娃去了陶家。
老太太胃口不好,丁香讓李麥高家的做了一鍋玉米冬瓜綠豆排骨湯。
古人習慣把玉米當主糧吃,要等到玉米長老后曬干,再磨或碴子,玉米芯子不是喂豬就是扔掉。
他們不知道玉米連著玉米芯子燉湯有多麼味和開胃。
另外還做了一碟山藥糕,是用燜爐烤的。
魯大娘也會做山藥點心,喜歡用山藥泥和紅豆泥搭配用鍋蒸。丁香做的不一樣,是用玫瑰醬和花生碎做餡,還用模子造了型,有些像前世的小月餅。
午時初去,今天在那里蹭頓飯。
陶翁果真喜歡這個湯,清香去火,又有營養。
老太太則是喜歡吃山藥糕,香甜糯又好看。
丁香喜歡吃魯大娘做的桂花黃金,又又香。
心里暗忖,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就拿食來說,許多食好吃又好看,名字還特別好聽。將來自己要靠點心搏出位,只能做西點。
飯后老太太歇息,丁香又去書房書案上拿沒看完的書繼續看。
如今已經看到《三國志》的第七冊。
自認為跟陶翁已經混了,拿到書后又把那支鵝筆拿起來玩,才注意到赤金筒上刻了兩個字,四海。
丁香心里猛地一跳,這個“四海”會不會是荀四海?
荀四海就喜歡跟洋人打道。
陶翁曾說這是他一個學生送的,難不荀四海是陶翁的學生?
丁香輕聲念道,“四海,是單指海還是人名?”
陶翁道,“荀四海,我的一個學生。此子聰明異常,只可惜做事沒有長。這件事會了,就去做另一件事。另一件事沒有新奇了,再換一件……許多學科都通,卻都做不到極致。比如,策略不錯,卻不了孫臏。
“農耕不錯,卻不了賈思勰。天文不錯,卻不了張衡。算學不錯,卻不了祖沖之……做的最好的就是會西語和番語,編譯了不國外書籍,有國外使節過來,也能很好地與他們通流……”
這是批評荀千岱嗎,丁香怎麼覺得是在夸他呢?真是個牛人,怪不得說他是全才。
但看陶翁的表,真的是氣憤那個學生不爭氣。
說話間,陶翁往硯盤里倒了點水,用墨條慢慢磨起來。磨好后,拿起鵝筆蘸蘸,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字遒勁有力,神韻超逸。丁香寫了那麼多年的筆字,也自認沒有他寫得好。
陶翁搖搖頭,把筆撂桌上,“小氣,無論洋人的東西還是番人的東西,都比不上我泱泱大黎朝。”
丁香又看到了陶翁的另一面,典型的封建士大夫,保守,固執,某些方面自以為是。
前世許多古代政治家都是如此。
比荀四海保守多了。
丁香掂得清自己的份量,本不去試圖說服他。
他看不上筆,就繞開。
丁香又指著墻上東山老翁畫的兩幅圖說道,“這麼多圖中,我覺得那幅圖畫得最好,大氣磅礴,高態逸,意境深遠……”
還沒夸完,頭就被陶翁敲了一下。
陶翁嗔笑道,“小鬼頭慣會拍馬屁,定是知道那是老夫畫的,才這麼說。”
丁香吃驚得兩眼放,“陶翁就是東山老翁?畫的真好。我沒有拍馬屁,是真的這麼認為。”
暗道,快收我當學生吧,快點收我當學生吧。
真當了你的學生,不僅大才有了出,畫畫也是得了高人指點。
陶翁被丁香的表弄得哭笑不得。他沒有說收徒的話,讓丁香在宣紙上寫了兩個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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