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遇匆匆趕到，到了門口，他敲了幾下門，里面無人應聲，他早有準備，往旁邊挪開兩步，開鎖的師傅撬鎖。

這會兒才不到七點，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可屋里烏漆嘛黑，暗得什麼也看不見，空氣也滯悶的厲害。

屋里死氣沉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薄景遇皺眉，抬腳走進去，著玄關的開關打開燈，一路尋去臥室，打開燈，終于看見故遲的人影。

他直躺在床上，閉著雙眼，一不，邊就放著宋晨的骨灰盒。

這場景讓薄景遇看得心驚跳，他甚至是覺不到這個房間里還有第二個人的呼吸。

“小五！”

薄景遇喊了一聲，大步走到床邊，看見故遲的模樣，瞳孔猛地。

短短幾天，故遲幾乎瘦了一把骨頭，臉上一丁點兒都沒有，眼窩深深凹下去，蒼白干裂，下上胡子拉碴。

薄景遇下意識手去探他的鼻息。

這時，故遲眼皮子終于了，慢慢睜開了眼，出兩只布滿紅的眸子。

他也不看薄景遇，只含含糊糊咕噥，“宋晨？宋晨……是你回來了嘛……”

薄景遇松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臉，喊道:“小五，我是你二哥。”

故遲怔怔地扭頭，視線落在薄景遇的臉上，定定看了他好幾秒，才遲緩地認出來，“……哦，是二哥啊。”

他的聲音虛弱的要命，說完又轉開視線，看向另一側的骨灰盒，手在盒蓋上了，而后側過，手把盒子摟在懷里。

薄景遇在旁邊看著，心臟像是了個千斤頂，得他一點兒都不過氣來，眉頭皺的幾乎能夾死蒼蠅。

“……小五，你別這樣。”他手過去，輕輕落在故遲的上。

“二哥，你說這其實就是我做的一場噩夢吧，怎麼才能醒呢？醒來就好了吧，醒來就好了，宋晨就在我旁邊看著我笑……”

故遲抱骨灰盒，也不看薄景遇，像是在喃喃自語，自己說給自己聽。

“二哥，你見過的吧，宋晨笑得可好看了，比你還帥呢……”

故遲似是想到什麼，角輕輕勾了一下。

薄景遇大掌稍稍用力，握故遲的手臂，想給他安，溫聲說，“小五，宋晨已經走了，你再不愿意也要面對這個現實，別這麼折磨自己，宋晨不會想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難道想讓他死了也不安心嗎？”

他說完，房間里安靜了許久。

“二哥……我其實，不是很想活了。”故遲忽然出聲，語氣平靜淡漠，說不出的絕悲痛藏其間。

薄景遇腦子里的神經蹦蹦跳了兩下，瞬間怒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真的，二哥，”故遲眼睛轉，著天花板，眼神虛飄飄的，什麼東西也沒有，不落實，喃喃問道，“沒勁的，宋晨沒了，我這輩子也一眼到頭了，我活著干什麼呢？”

他轉頭，對薄景遇笑了笑，笑容那樣虛無縹緲，“以前我看見那些因為一點就要死要活的，老是忍不住罵人家傻，現在到我了，我才知道原來是真不了……”

“二哥，我不了了，我疼啊……我太疼了……”說著，他眼眶里終于又有了淚。

他以為，自己眼淚已經流干了。

薄景遇看著他，囁嚅，想說什麼，嚨卻被堵了似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兩相靜默的時候，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是故老爺子出現在門口。

“二小子，你先出去吧。”老爺子進屋，看了薄景遇一眼，沉沉開口。

薄景遇突然發現老爺子似乎老了很多，人還是那個人，只是神氣被走了，向來得筆直的脊背竟然微微彎了，還有那雙矍鑠炯然的眼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

薄景遇看看故老爺子，又看看故遲，頓了片刻，點頭抬腳走了出去。

臥室門在后合上，他走到沙發邊坐下，出一煙咬在里，沒有點。

屋里很快響起說話聲，模模糊糊聽不大清楚，直到“啪”一聲脆響，有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

隨即，薄景遇便聽見故遲怒吼的聲音穿門板，格外清晰地傳來。

“你還想怎麼樣？宋晨都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你還不滿意嗎？你還想怎麼樣！”

一聲比一聲更憤怒的嘶吼。

薄景遇坐不下去了，拿掉里的煙，“噌”的一下站起，箭步過去推開門，“小五！”

“啪！”

也就在推開門的同時，老爺子一掌正甩在故遲臉上，力氣之大，直接把故遲扇得踉蹌幾步，摔坐在地上。

“老爺子！有話好好說……”

薄景遇抬腳正要進去，老爺子忽轉頭厲目道:“二小子，你別管！”

薄景遇腳步一頓，老爺子又轉過頭，抖著手指著地上的故遲，又恨又失的道:“宋晨死了你也要跟著死嗎？宋晨犧牲那是為國為民，是死得其所，你死了又算什麼？”

“你就是個逃避現實的懦夫！”

老爺子氣的，臉鐵沉，“你疼，你難，可這世上讓人疼的不了的事多了，誰還不是咬牙著？”

說著，老爺子沉沉嘆息一聲，“小五呀，我真是看不起你，就是宋晨也看不起你！他為國為民犧牲了，而你卻為了他的犧牲而要死要活，你怎麼配得上宋晨！”

老爺子說著，又怒目拔高了聲音，“你要真想死，也不用那麼麻煩，我直接打死你得了，也省得一群人跟著你提心吊膽，活不安生！”

話落，老爺子舉起手里拐杖便要朝故遲狠狠去。

“老爺子！”薄景遇忙沖上去攔住他，“您冷靜點兒，小五他就是一時想不通，這事攤誰上都難以接，您總要給他點時間。”

老爺子是真想打醒故遲，奈何年紀大了，敵不過薄景遇的力氣大，掙不過他，只能頹然扔了拐杖，渾濁的老眼里，慢慢變得潤起來。

他著趴伏在地上的故遲，又了語氣道:“小五，你說死說得這麼容易，有沒有想過這些你的人？宋晨沒了，你疼的不了，如果你沒了，我們又是什麼心？”

故遲跪趴在地上，聽著老爺子的話，沉默良久，漸漸的，肩膀控制不住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