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故小辰能為好兄弟源于一場意外。

那年，在我日思夜想爸爸為什麼對我跟木木姑姑態度差別如此巨大的時候，故小辰為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那天，故小辰說:“估計你爸跟我爸一樣，是個重男輕的主兒。”

他那時還沒滿七歲，長得瘦瘦小小，白白凈凈，看外表就看著像個文靜的孩子。

但要一起來，那上躥下跳的簡直比小猴子還要靈活。

他的格也跟小猴子一樣，活潑，機靈，鬧騰，超級碎，是個話癆。

當時他剛從兒園榮升一年級，進了同一所小學，我比他高一屆，兩個班的課外育恰好在同一節。

這小子不屑跟同屆的小屁孩玩兒，于是一解散自由活，他就往我這這個“高年級的學長”邊湊。

說那話時，他彎倒吊在單杠上，兩只手叉背在腦后，里咬著一狗尾草，著又高又遠的天，表悠遠而惆悵。

賊會裝的一小破孩。

我在認真思考他那句話的可信度。

重輕男嗎？

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不僅木木姑姑，爸爸也很疼迦寧姐姐，對宋小池也很溫和，對其他男孩子麼，好像就一般般了……

這麼一想，我覺得故小辰說得還真是。

“歲晏哥，咱倆一塊離家出走吧。”

就在我凝神思考的時候，一只小手摁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扭頭，對上故小辰嚴肅的臉。

“離家出走？”

“對。”

故小辰點點頭，表鄭重其事，他又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同是天涯淪落人，照我看，那家里咱們難兄難弟是待不下去了，不如一起出去流浪四方，闖江湖做大俠！”

他一個小不點，卻著拳頭，話說得慷慨激昂。

我那時本不知道，這破小子正迷金庸的武俠世界，整天搬著小板凳蹲在電視機前看笑傲江湖看得如癡如醉。

我被他這忽如其來的一出整愣了，下意識問:“那咱們去哪兒啊？”

故小辰比了個追魂奪命劍的招式，意氣道:“好男兒仗劍天涯，四海為家！”

聽起來很酷的樣子，我想了想，說:“我想找我媽。”

故小辰卡了下，顯然“我媽”對于他來說也很陌生。

“你媽媽在哪兒呢？”他問。

“不知道。”我搖頭。

“那你媽媽長什麼樣啊？我還沒見過呢。”

“我也沒見過。”我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家里沒有一丁點兒關于的痕跡，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后來長大了我才知道，何止是家里，連外面的也都三緘其口從不提及。

我媽媽，一個曾經在聚燈下風無限的大明星，更何況還是以那樣猝不及防的方式在公眾的視野里銷聲匿跡。

這自然又是爸爸的手筆，或許是不愿意想起，也或許是造謠說得太難聽，總之，他花了大力氣封了人的口，不人家提。

是以關于我媽媽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我一直到好多年后了年，才找到確切答案。

故小辰是個特樂觀的主兒，即使面對大海撈針一般的窘境，他還是能大手一揮，說:“沒事，問題不大。”

他裂開角，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咱們一邊流浪一邊找，大不了把地球走過來一個遍，反正顧姨總不能跑到火星上去嘍，就是在火星上也沒事，我們還有宇宙飛船呢，到時候咱們穿著宇航服，開著飛船去接顧姨，肯定超級拉風！”

我跟著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在無盡的宇宙里，我跟媽媽擁抱在一起，后無數星星閃爍。

會對我說什麼呢？

一無法言說的激涌上心口，我抓住故小辰的手，“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故小辰想了想，腦袋湊過來，低聲音做賊一樣:“就明天怎麼樣？明天早上來上學的時候，你讓司機大叔送你到學校門口就下車，然后先往里走，等他們離開了，我們立馬溜出來跑掉。”

我在腦子里復盤了一下，計劃似乎沒有什麼。

我點頭說“好”，一想到跟媽媽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就激的忍不住渾抖。

故小辰誤會了，把自己那小仔一樣瘦弱的脯拍得砰砰響，大言不慚地說:“哥，你別怕，有我護著你呢！”

因為心里揣著事，晚上回家，我總有點心不在焉，吃過晚飯就上樓回了房間。

我想著出去闖是個辛苦活，得好好準備一些東西。

要帶一換洗的服和鞋子，要有地圖和指南針防止迷路，電話手表會被定位得扔掉，還有份證，我最喜歡的課外書……最后我又摔了儲蓄罐，拿出來里面存的全部現金。

林林總總把書包塞的滿滿當當。

做完這些，我想了想，又走去書桌邊坐下，拿出筆記本和筆。

媽媽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找到的，我可能要在外面流浪很久很久。

我得給爺爺木木姑姑他們說一聲，讓他們不要擔心。

寫完之后，我把那張紙撕下來，對折在筆記本下。

一切準備妥當后，我躺在床上安然睡。

這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找到了媽媽，把帶回了家，我們一家三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很開心玩耍，他們倆一邊一個牽著我的手，媽媽還吻了我的額頭。

那個吻非常的真實，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還覺有溫的殘存在額頭上。

我不自覺咧開了，心跟外面的太一樣暖洋洋的。

我下樓吃飯的時候，意外看到了爸爸也在。

自從那次學校打架事件，他回家的次數多了起來，當然，也只是跟以前相比。

至于對我麼，似乎也變得更溫和了些。

用“似乎”這個詞，是因為當時的我還看不懂他心里的那些糾結，只覺爸爸對我忽冷忽熱。

他好像是很我的，可也好像很不想看見我。

他招手讓我過去吃飯。

“吃什麼？”他問。

桌上擺了一長溜的早餐，中式西式的都有。

專門照顧我的保姆走過來要幫我，被他揮揮手推拒了。

我看他一眼，說:“我想喝南瓜小米粥。”

他拿勺子盛了一碗放在我跟前，然后又給我夾了三只水晶蝦餃放在小碟子里，最后慢悠悠剝了一只白煮蛋。

這是我最喜歡的早餐標配，原來爸爸都知道。

我的心里生起小小的雀躍。

他看我一眼，眉頭微，問:“笑什麼？”

我吊在半空的兩條小短晃了晃，咬一大口蛋，笑瞇著眼睛不告訴他。薆荳看書

他看著我，眼里慢慢流出怔忡的表，他看著我，又不是在看著我。

“爸爸。”我喊他。

他回神，手在我臉頰上輕輕了，角輕輕扯了下，“快吃，一會兒爸爸送你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