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底的時候，我聽說，笙笙姑姑又懷孕了，消息傳出來的時候，笙笙姑姑肚子里的寶寶已經滿了三個月，而且說是雙胞胎。

我經常跟著去薄家大宅里看笙笙姑姑，十次去九次見二姑夫跟薄爺爺吵架。

第一次遇見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嚇得都呆了，因為倆人吵得超級兇，看著都像是要打起來一樣。

很多年后，那場面在我腦海里仍然記憶猶新。

當時是在客廳里，笙笙姑姑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二姑夫跟薄爺爺站在兩邊，你一句我一句吵個不停。

我跟在門口剛下車就聽見兩人高高的嗓門，薄爺爺破口大罵二姑夫孽障，他滾。

以為出了什麼事，忙牽著忙我往里走，進門就勸，“這是怎麼了，薄大哥你冷靜點兒，有什麼話好好說，大過年的別氣……”

“小姨。”笙笙姑姑看見我們，忙起來迎。

薄爺爺跟二姑夫也停下爭吵，轉頭笑招呼，那變臉速度堪比國粹。

我跟都看呆了。

倆人不吵了，也沒多，拉著笙笙姑姑坐下說話，等薄爺爺和二姑夫都有事走開的時候，才問笙笙姑姑他們倆剛才怎麼了。

笙笙姑姑扶額，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表，說:“我說中午想吃泡椒爪，爸說畫春樓的泡椒爪干凈好吃，讓人去給我買，阿遇又說壹品坊做的最正宗，讓人給我買壹品坊的，結果兩句話沒對付就嚷起來了。”

“就，就吵這樣？”出難以置信的表。

笙笙姑姑一攤手，“他們父子倆一天不拌兩句難，我都習慣了。”

后來，我們也跟著習慣了。

薄爺爺跟二姑夫在思想上有很大的分歧，特別是對于笙笙姑姑養胎的事，各有各的想法，明明看得是同一本人孕期指導用書，偏偏還誰都瞧不上誰。

后面幾個月里，薄家大宅客廳里經常上演的一幕場景是這樣的——

跟笙笙姑姑坐在沙發上說話。

我跟木木小姑個迦寧姐姐坐在地毯上打游戲或者看畫片。

薄爺爺跟二姑夫在旁邊吵得臉紅脖子。

誰干誰的事，都不耽誤。

二姑夫那段時間緒異常的暴躁，吵架功力暴漲，時常把薄爺爺得忍不住跳腳，這個時候，笙笙姑姑就會輕輕巧巧來上一句，“阿遇，我想喝果”，或者，“阿遇，我小麻了。”

薄爺爺立馬找到突破點，指著二姑夫罵道:“沒眼力勁兒的東西，還不快給你媳婦兒弄果去！”

又或者，“還不快給你媳婦兒去！”

“我還用得著你說！”

二姑夫往往冷呵一聲，麻溜兒去干活。

笙笙姑姑自打懷了雙胞胎，在家里直接升級到皇太后的待遇，至于二姑夫，整一個皇太后邊的大總管。

這話是迦寧姐姐吐槽的，并得到了迦南和昱程哥哥的一致認可，并且，對于二姑夫這種自覺做大總管的態度，他們表示十分的滿意。

一句話，滿朝文武皆是皇太后的心腹，二姑夫這個大總管要是伺候不周，隨時可以讓他下臺。

笙笙姑姑懷雙胞胎的時候，并沒有之前懷孕時罪，吃得好，睡得好，孕吐都沒吐幾天，整個人容煥發。

大概那些病都轉移到了二姑夫上。

笙笙姑姑懷孕十個月，他瘦了二十斤，期間緒各種不穩定，像極了孕婦激素分泌失調的癥狀，反過來經常要笙笙姑姑安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二姑夫哭。

應該是在笙笙姑姑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吧，因為是雙胞胎，笙笙姑姑的肚子早早大的像個皮球，低頭本看不見腳尖，走路的時候都要托著腰，行很是笨拙。

從樓上下來，沒留意，腳下踩空，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抓住了扶手。

但就那麼虛仰一下就差點嚇破了二姑夫的膽，我看見他的白襯衫的在后背上，也不知道出了多冷汗。

后來他跪在地上抱著笙笙姑姑的腰，說不生了，孩子不要了，氣得笙笙姑姑拿抱枕砸他。

孩子自然是不可能不要的，但聽二姑夫的語氣，還有他發紅的，閃著水的眼睛，我很確信，在那一瞬間，他是真的過那個念頭。

其實雙胞胎也是偶然，他們倆一直沒想過要小孩的。

后來沒過多久，二姑夫就跑去醫院做了結扎手。

關于二姑夫哭這件事，對我小的心靈造了極大的震撼。

包括我爸爸，他們那些人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是那種高大，堅強，不可撼的。

我以為男人是不會哭的，他們強悍霸道，堅不可摧。

后來我才知道，誰都會哭，外表再堅如磐石的人，心底也有一塊而脆弱的所在。

對于我爸爸來說，他心里那塊所在大概就是媽媽了。

自從那次失敗的離家出走后，我再沒有正面跟他提及關于媽媽的任何話題，那些疑，不解，還有思念和都被我深深埋在了心底。

其實沒有媽媽對我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人家唱沒媽的孩子像草，但我是塊寶，人人都疼的寶。

我不缺，爸爸一個人將兩份都補齊全了。

爸爸一輩子未婚。

因為這件事，爺爺跟爸爸有過很多次爭吵，大概好話壞話全都說盡了。

有一次他們又吵起來，我聽到爺爺說:“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還要惦記那個人惦記多久？”

爸爸否認說沒有。

爺爺冷嗤:“你沒有惦記為什麼不愿意結婚？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結婚了嗎？”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爸爸平靜的聲音，他說:“我的就那麼些，有了別人，就給不了晏晏那麼多了。”

爺爺沉默了，后來，要爸爸結婚的話，他再沒有提過。

我心里很酸，我主找爸爸，對他說我可以不要那麼多，爸爸去找個喜歡的人結婚吧。

他笑著了我的腦袋，點頭跟我說，“好。”

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長到十七歲時，他還是黃金單王老五。

我要考大學離開家了，我跟他說:“老顧，你該結婚了，等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多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