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讓程心很意外，深海隻在有超大加速功率的恒星際飛船中才使用，而一直以為“星環”號是一艘行星際飛船。

“好的好的，那就帶三個吧！”教師放開程心轉而抓住aa，生怕失去這個機會。

“你選三個吧。”aa指指孩子們說。

教師放開了aa，呆呆地看著，仿佛陷了比剛才更深的恐懼中，“讓我選？！天啊，我怎麼能……”惶恐地四下張著，不敢看邊的孩子們，看上去很痛苦，好像孩子們的目正把燒焦似的。

“好吧，我來選。”aa說，然後轉向孩子們，臉上出笑容，“同學們聽著，我出三道題，誰先答對我們就帶誰走。”不理會程心和教師吃驚的目，豎起一手指，“第一題：有一盞燈，關著，一分鐘時閃亮了一下，再過半分鐘又閃亮一下，再過十五秒再閃亮一下，以後就這樣每過前麵間隔時間的一半就閃亮一下，請問到兩分鐘時燈閃亮了多次？”

“一百次！”有孩子口而出。

aa搖搖頭，“不對。”

“一千次！”

“不對，好好想想。”

一陣沉默後，響起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來自一個文靜的小孩兒，在嘈雜的噪聲中幾乎聽不清：“無數次。”

“你，過來。”aa指著那個孩兒說，待走過來後把攬到後，“第二道題：一細不均勻的繩子，從一頭點燃後燒完要用一個小時，如何用它來做15分鐘的計時？注意，不均勻！”

這次沒有孩子急著說，他們都在思索，但很快有一個男孩兒舉起了手，“繩子對折後從兩頭燒！”

aa點點頭，“你過來吧。”把這個男孩兒也拉到後，與先前答對題的那個孩兒站在一起，“第三題：82、50、26，下一個數是什麼？”

很長時間沒人回答。

aa重複道：“82、50、26，下一個數？”

“10！”一個孩兒喊道。

aa衝豎起大拇指，“好孩子，過來吧。”然後，對程心示意了一下，帶著三個孩子頭也不回地走向穿梭機。

程心跟著他們走到舷梯下，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剩下的孩子們圍在他們老師的邊看著，像看著正在最後一次落下永遠不再升起的太。這景象在淚水中模糊了，攀上舷梯時，仍能到背後孩子們那絕的目，如萬箭穿心。這種覺在作為執劍人的最後時刻曾有過，在澳大利亞聽到智子宣布人類滅絕計劃時也曾有過，這是比死亡更痛苦的劇痛。

穿梭機部很寬敞，有兩排十八個座位，但機艙是豎立的，像井一樣，需要沿階梯爬到座位上。同在太空艇的覺一樣，程心覺得這架飛行簡直就是一個空殼，不知道哪兒還有空間安裝發機和控製係統。想到公元世紀的化學力火箭，如天大樓般高高聳立著，卻隻有頂端那一點點有效荷載。穿梭機艙幾乎看不到駕駛設備，隻有幾個信息窗口飄浮著。穿梭機的a.i.似乎認識aa，一進來，那幾個窗口就圍攏到邊，當幫助孩子們和程心係安全帶時，那些窗口一直跟著。

“彆這樣看我，我給了他們機會，要生存就得競爭。”aa低聲對程心說。

“阿姨，他們在下麵會死嗎？”那個男孩子問。

“我們每個人一生下來都注定要死的，隻是早晚而已。”aa說著，坐到程心旁邊的座位上，沒係安全帶，隻是察看著那些窗口，“見鬼，我們的發位前還排著二十九個！”

發港共有八個發臺，每次發後，發臺都需要冷卻十分鐘才能再次使用，這期間還需向冷卻池中加注冷卻水。

僅從逃生角度看，等待的這段時間並不太重要，因為飛到木星需要一個月，如果這之前打擊降臨，無論是在太空中還是在地球上，結局都一樣。但現在的問題是：稍有耽擱，可能就永遠也無法起飛了。

這時，社會已於混中，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城市中的一千多萬人都在擁向發港。這個時代的太空穿梭機相當於公元世紀的飛機，在短時間隻能運載一小部分人；而擁有穿梭機就如同古代擁有飛機一樣，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可而不可即的。現在就算加上太空電梯的運力，在一個星期隻能把不到百分之一的地麵人口送近地軌道，能最後踏上木星航程的人還不到千分之一。

穿梭機上沒有舷窗，但有幾個信息窗口從各個角度播放著外麵的圖像，可以看到黑的人群正在擁進停泊區。人們圍在每一架太空穿梭機周圍，揮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喊著，希能夠上其中一架。與此同時，在發港的外圍地帶，早些時候降落的一大片飛行車又相繼起飛，車都是空的，是車的主人遙控它們飛上天阻止穿梭機發的。天空中的飛行車越來越多，懸停在發臺上空，形一片黑的屏障，這樣下去，很快誰都走不了。

程心小了這個信息窗口，轉去安後座上的三個孩子。就在這時，aa驚了一聲：“天啊！”程心回頭看時，見那個畫麵被放到了最大，幾乎占據了艙的全部視野，畫麵上，一團耀眼的火球出現在穿梭機的叢林中。

有人竟然在停泊區的人群中啟發了！

核聚變發機噴出的等離子的溫度，是古代化學發機噴出溫度的幾十倍，如果在平坦的地麵發，高溫等離子能瞬間熔化地表，並向四周迸，半徑三十米無人能存活。從畫麵中可以看到，許多黑點從烈焰出現的地方飛出，其中一個到附近一架穿梭機的頂部，在那裡留下了一道黑印，那是一塊燒焦的人。火團周圍的幾架穿梭機倒下了，可能是起落架被燒熔了。

人群瞬間寂靜下來，人們抬頭看著，那架可能燒死了幾十人的穿梭機轟鳴著從停泊區升起，拖著白的尾跡直上高空，然後轉向東方。人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隻過了十幾秒鐘，又一架穿梭機從停泊區起飛，這次距離他們更近，轟鳴、火和熱浪讓人群由僵滯陷極度的狂中。接下來，第三架，第四架……停泊區的穿梭機相繼強行發，團團烈焰中，焦黑的人拖著煙火在空中橫飛，停泊區變了火葬場！

aa咬著下看著慘烈的畫麵，然後一揮手關上了這個窗口，埋頭在另一個小窗口上點擊作起來。

“你乾什麼？”程心問。

“起飛。”

“停下。”

“你看看——”aa把另一個小窗口甩給程心，其中顯示著周圍幾架穿梭機——在每架穿梭機的尾部發機噴口上方，都有一圈散熱環，由大量的小散熱片組，用於聚變堆的散熱。程心看到，周圍幾架穿梭機的散熱環都發出暗紅的芒，表示它們的聚變堆已經啟，即將起飛。“與其讓他們先飛，還不如我們飛！”aa說。如果這些穿梭機中有一架啟發機，就有可能燒熔周圍穿梭機的起落架，使它們傾倒在已經熔化的地麵上，包括星環公司的這架。

“不行，停下。”程心的聲音平靜，但無比堅定，經曆過比這更大的災難，這一次能夠從容麵對。

“為什麼？”aa的聲音變得同樣平靜。

“因為下麵有人群。”

aa停下作，轉麵對程心，“那樣，過不久，我們、人群和地球就要一起變碎片，在這些碎片中，你能分清哪些是高尚的，哪些是卑鄙的？”

“至現在，道德底線還在。我是星環公司的總裁，這架穿梭機的所有權是星環公司的，你也是公司的員工，我有權做這個決定。”

aa與程心對視良久，然後點點頭，手關閉了作窗口，接著又關上了所有的信息窗口，把這裡與外麵狂躁的世界隔絕了。

“謝謝。”程心說。

aa沒有回答，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從一排空著的座椅上拿起那支激步槍，離開座位沿梯子向下走去，同時說：“你們都係好安全帶，這裡隨時可能倒下去。”

“你去乾什麼？”程心問。

“我們走不了，他們也他媽的彆想走！”aa揮著步槍喊道。

aa打開艙門走出去，立刻把艙門關上以防人們進，然後從舷梯下到地麵，端起步槍對著最近的一架正在啟的穿梭機尾翼擊。尾翼被擊中的地方冒起一青煙，被穿出一個小。隻有手指，但已經足夠了，穿梭機的監測係統會檢測到尾翼的缺陷，a.i.係統將拒絕執行發程序，這種拒絕是超越最高係統權限的，穿梭機裡麵的人不可能解除它。果然，那架穿梭機的散熱環暗了下來，標誌著聚變堆停機了。aa轉著圈連續開槍，把周圍的八架穿梭機每一架的尾翼上都穿了一個。在滾滾熱浪和煙塵中的人群一片混，甚至沒人注意到乾了什麼。有一架散熱環暗下來的穿梭機的艙門開了，走下來一個著華麗的人，圍著穿梭機底部察看，很快發現了尾翼上的小，歇斯底裡地哭起來，接著在地上打滾，把頭向起落架上撞。沒有人理會，人們隻看到忘記關上的艙門，一擁而上拚命地想進那架已經不能起飛的穿梭機，很快一大堆。aa走上“星環”號的舷梯，把剛探出頭來的程心推了回去，自己也跟進去，然後飛快地關上艙門。進來後，aa立刻嘔吐起來。

“外麵……全是烤味兒。”aa在嘔吐平緩下來後說。

“我們會死嗎？”一個孩兒從上麵的座椅裡探出頭問。

“我們會看到非常非常壯觀的宇宙景象。”aa一臉神地對說。

“是什麼樣子？”

“反正，是最最壯觀的，太將變一團大焰火！”

“然後呢？”

“然後……也沒什麼，什麼都沒了能有什麼，是吧？”aa走上去依次拍拍三個孩子的頭說，不打算哄騙他們，他們既然能答出那樣的問題，就不會缺看清眼前現實的智力。

當兩人再次挨著坐下後，程心把一隻手放到aa的手上，輕輕說道：“aa，對不起。”

aa對程心笑笑，這笑容程心很悉，aa在眼中一直是一個小孩兒，但卻是一個強有力的小孩兒，在aa麵前既覺，又到無力。

“彆放在心上，反正都是瞎忙活，最後結果都一樣，像這樣省點兒心也好。”aa長出一口氣說。

如果“星環”號真的是恒星際飛船，那它飛到木星就要快得多，雖然地球至木星間的距離還不足以讓它充分加速，但航程也隻需兩周左右。

aa似乎看出了程心的想法，“即使太係預警係統完全建，預警時間也不過一天而已……不過冷靜下來細想想，我覺警報可能是假的。”

程心不知道，aa是不是因為這個想法，剛才才那麼輕易對屈服的。

aa的話很快得到了證實。程心收到了那個idc委員、同時也是pdc員的電話，告訴艦隊國際和聯合國已經聯合發表聲明，警報純屬誤傳，目前沒有發現任何黑暗森林打擊的跡象。aa點開了幾個信息窗口，大部分都在播放聯合國和艦隊發言人發布聲明的畫麵。再看看外麵，發區和停泊區的穿梭機發都停止了，混還在繼續，但不會再惡化了。

等外麵稍稍平靜一些，程心和aa走出穿梭機，看到的景象如慘烈的戰場。到是燒焦的，都呈炭黑，有的仍在冒出火苗。穿梭機群東倒西歪，有的倒在地上，有的相互斜靠在一起。前後共有九架穿梭機從停泊區強行發，現在它們在天空中的尾跡還十分清晰，像劃開的傷口一般。人群已不再狂躁，人們有的坐在發熱的地上，有的呆立著，有的漫無目的地走，似乎都搞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噩夢還是現實。有警察部隊在維持秩序，救護工作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