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垂眸,原便知道這袍穿進宮中十分不妥。但許瞻那樣的人,還不是他說什麼便得聽什麼,即便心知不妥,亦只能不妥下去。
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周王后不命起,只能伏在地上,一雙膝頭迫得口悶悶地不上氣。
小七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得越發地低聲回道,“娘娘息怒,奴不知宮中規矩,也萬萬不敢僭越。”
周王后又問,“是你挾持的阿蘩?”
“是。”
“你還在除夕行刺過遠矚?”
“是。”
“你還假傳軍令,殺了孫辭,刺了裴孝廉。”
原來除夕宴飲時被殺死的那將軍孫辭,從前無人與說過,亦是頭一回知道。
小七屏氣斂聲,一旁宮人婢子亦是寒蟬仗馬,悄無人聲。
與方才那盜竊珍珠和胡說話的宮娥相比,簡直是罪惡滔天,小七也自知罪無可恕,因而伏地,“請娘娘責罰。”
不見許瞻說上一句話,自然,他不火上澆油便算他大發慈悲了。
方才竟還覺得他是指,罷了,小七對他也從來不抱什麼指。
便聽周王后沉聲朝左右命道,“拖去掖廷打死。”
那暗緋的長袍愈發顯得小七面如紙白,但既已料想到自己必是這個結局,因而果真等到這一刻時,便也沒有那麼惶恐驚怯。
兩個壯的宮人已上前來拽起了的雙臂便要往外拖去,沒有求饒。
許瞻只是眉頭微蹙,他并沒有開口說什麼,那雙眸連眨都不曾眨一下。
嗬,果真指不了他。
小七兀自起了,抬頭正視周王后,平和說道,“娘娘,請恩準小七自行走去掖廷罷。”
仿佛正在說與自己無關要的事。
“哦?”周王后道,“你不怕死?”
小七忍住心頭苦,站得腰桿直,聲音亦似敲冰戛玉,“魏人不丟魏國的臉。”
周王后點點,算是許了。
小七伏地一拜,“拜謝娘娘。”
穩穩地起了,沒有再看許瞻。
長長的花鳥紋紅毯自主座案前直通殿門,小七便踩著這長長的毯子轉往殿門走去。
心中凄愴,朝著日無聲說道,“拜別舅舅,拜別大表哥。”
那兩個宮人在一旁跟著,寸步不離。
旦聽大殿響起周王后的聲音,“果真有幾分膽,亦有十分風骨。”
小七一頓,回眸朝主案去。
周王后一反方才的慍,眉眼竟然和下來,“上前來,孤好好看看。”
小七心中雖不解,但依言垂頭行至周王后案前,復又跪下來。
“抬起頭來。”
小七大膽抬眸,見周王后眉眼溫藹,那雙與許瞻有幾分相似的眸子端量了好一會兒,最后點了點頭。
小七不知點頭究竟是何意,又聽道,“你既穿了這袍子,孤便不會殺你。”
小
七心里驀地一松,知道自己不必再去掖廷死了。
也是這時才恍然明白許瞻命穿這件袍的緣故。
是這與許瞻一樣的袍子救了。
留了一命,算是好事。
周王后慨嘆不已,“你舅舅既是魏武王,那你至也該是個郡主。可惜未曾封,倒流落到燕國來了。”
小七憮然,若在魏國,即便不封什麼郡主,至能回桃林為父親母親守陵。
那一方是世外桃源,愿一人孤獨終老。
而如今呢,被烙了印,拴了腳,囚在那人人艷羨的蘭臺里,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周王后又對許瞻道,“昨日魏使遞了國書,說是魏武王要送公主給你父王,愿以兩郡四縣為嫁妝,與燕國結姻親之國,永世為好。遠矚,你意如何?”
小七心中一,魏國的公主只有沈淑人,難道舅舅竟要將沈淑人送來燕國為夫人嗎?
沈淑人心氣極高,又怎會甘心嫁為姬妾。
何況,燕莊王年邁多病。
許瞻笑道,“魏國早晚都是燕國的囊中之,兩郡四縣也不過彈丸之地罷了。”
周王后含笑點頭,“正是。”
“聽說魏使今早已經進宮了。遠矚,你既代行國政,自由你來定奪。”
小七眼角一跳,原來方才在甬道見到的果真是魏國使臣的車駕。
那人笑道,“燕國攻楚也需整頓兵馬,便先假意應了親事,拖住魏國,先拿到那兩郡四縣。”
“既是姻親,便引魏國的兵去取楚國,若魏國不肯,我燕國大軍他日伐魏,亦是朝發夕至。”
那人談笑之間,便輕易定了魏國的前途。
小七的心高高懸著。
定要想辦法去見魏使,要告訴魏使,燕國公子使詐,要告訴魏使,不要和親,不要將魏國的公主葬送在這虎狼之地。
周王后笑道,“只是,魏使提出要換回小七。”
驀地聽見自己的名諱,小七登時回過神來,抬眸去看周王后。
周王后目慈靄,“小七,你可愿回去?”
小七心頭突突狂跳,忽然想起一個夢,夢里大表哥好似說正在想辦法救。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舅舅和大表哥沒有忘記。
迫不及待地要回一句“小七愿回”,心中突然一凜,下意識地便朝許瞻看去,正見那人凌厲的眼鋒朝掃了過來。
小七將要出口的話便生生地噎了回去。
跪坐席上,心念急轉。
聽周王后又道,“如今魏使就在長樂宮,你去看看罷。”
許瞻起應了,見小七還跪在一旁,凝眉問道,“不走?”
小七怔忪起,下意識地跟在許瞻后頭亦步亦趨地走著。
臨出殿門前,暗暗回眸朝燕王后看去,那雍容華貴的婦人此時亦向看來,眸意味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七太想回魏國了。
也許這輩子便只有這一次機會。
的步子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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