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蹌蹌地追著，企圖抓住沈宴初的戰靴，抓住他銀白的披風，可那人終究揮劍遠去。

小七聲嘶力竭地大哭，“大表哥還會來接小七嗎？”

那人陣中殺敵，依舊回眸答，“小七，我會接你！”

他眸堅毅。

小七潰不軍。

就跪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已許久不曾大哭了。

在燕國的一切委屈不平，盡數都在這哭聲里了。

在燕國不敢放聲大哭，在蘭臺亦不敢放聲大哭。

只有在那片故土，只有在沈宴初跟前才敢大放悲聲。

忽地好似大雪盈了尺，凍得瑟瑟發抖。又好似炎日高照，燥熱難耐。

眼見著沈宴初已經策馬走遠了，那馬上的銀披風，飄著銀纓的兜鍪再也看不見了，小七哭得不過氣來，喃喃問著，“大表哥，你不要小七了嗎？大表哥，不要丟下小七大表哥”

兀自哭著，只聽見有人焦急喚，“小七！醒醒！”

不知道是誰喚，這世上還有誰會這樣喚呢，若果真再沒有人要了，那何必再醒過來。

“小七！”

耳畔的聲音益發分明，眼前彌漫的硝煙卻逐漸遠去，有人在輕輕晃，倏然醒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

那是槿娘。

槿娘的瓣一張一合，好似在說著什麼話，小七聽不分明。

還在想方才的夢，在想夢里的大表哥。

夢里大表哥依舊說會接回去，可他到底棄而去。

他有他的不得已。

若有一日，他當真因為他的不得已放棄了，那該怎麼辦呢？

小七不知道。

的眼淚洇了槿娘的帕子。

> 那四肢酸了又麻，麻了又酸，口勒的帛帶也上不上氣來。

槿娘送的菌菇粥喝不下去，不過又是小飲了幾口水。

槿娘掉淚，“你什麼都不吃，怎麼能熬下去啊！”

熬不下去才好，熬不下去便能從這籠子里解出去吧？

槿娘沒有辦法，勸不了又被寺人催著，只能嘆著走了。

那人白日便回了蘭臺，一進臥房便到了屏風后，將從籠子里拖了出來。

小七渾酸，沒有一點氣力，輕易便被拽了出來。

便是出了籠子，依舊蜷著自己。

這是面對天敵自我保護的姿勢。

那人微涼的指尖在上隨意挲著，栗栗發抖，下意識便蜷得更了。

那人拉開一只手，見那不曾打過死結的布帛依舊完好地系著，問道，“疼麼？”

早就勒得生了紅，怎麼會不疼。

先前阿婭第一回來蘭臺時曾在馬車上對大打出手，那時那人將抱在懷里低語，“你疼不疼，我怎麼會不知道。”

因此他定是知道的，刻意問出這樣的話，不過是要認罪服，要看的笑話。

他拉開，也沒有一分力氣去掙。

任由他拉著，低垂著眸子，打起神回道，“奴不疼。”

大概是許久不怎麼說話，又沒怎麼進過食，的聲音嘶啞難聽。

那人在口挲，笑得涼薄，“不疼，便系著。”

小七心里一滯，一酸之傳遍五臟肺腑，生生地將的眼眶得潤起來。

但沒有哭。

臉面已經沒有了，但里的骨氣不能丟。

不去看他，他的罰坦然著。

那人笑道，“今日進宮見到王叔，他倒問起了你，說嘉福可曾傷？說嚇到你了，要請你去扶風賠禮。”

小七心頭一暖，以為自己已經被舍棄了，但沒想到良原君還記得。

那便不算一個孤魂野鬼。

不管沈宴初與良原君的盟約究竟是不是與有關，但被人記掛著總是一件好事。

若這世上再沒有人記得姚小七這個名字了，那便真的了青瓦樓里不見天日的臠，那便是真正的死了。

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若一個細作一定要死，但愿這世上有人記得。

可旁那人又笑，自顧自說道，“我對他說，沒有什麼嘉福，蘭臺倒是有一塊，不知王叔愿不愿嘗一口？”

他平靜地說話，疏離涼薄。

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沁了出來。

他繼續說，“蘭臺的東西，王叔什麼不想要？他是狐貍，極善偽裝，輕易不會出自己的獠牙，偏生總有些蠢貨把他當了一個謙恭仁厚的人。”

可小七想，即便果真如他所言，那一個表面謙恭仁厚的人也總比一個里暴戾嗜殺的人要好上許多。

那人挑起的下，似笑非笑問起，“王叔想吃，你可想去？”

“我給你一次出去的機會，只問你一次。”

小七抬眉，見他眸漸深。

“送你去扶風，你

可愿意？”

小七怔怔地他，他神認真，不似作假。

“王叔倒是重你，可你大概是不能再做姬妾，像你這樣的只能做個沒有名分的家。”

他已是厭至極，因而想要把送給良原君了。

仔細想想，卻也兩全其。已是扶風的應，送回扶風便不會再探知一點兒蘭臺的消息，也再沒有任何可能刺殺許瞻了。況且，又能賣給良原君一個人。

但到底能離開蘭臺，去扶風也是好的。

良原君既與沈宴初有盟約，大約會愿意差人送回魏國。

家也好，臠也罷，若能離開蘭臺，總算是一件幸事。

心里百味雜陳，強笑道，“奴愿意。”

那人亦笑，“下賤。”

小七憮然，雙眸不由地恍惚起來。

他又誆騙了。

該記住，永遠也不能相信許瞻。

永遠也不能。

那人順手拉過燭臺，那滾燙的蠟油頓時潑上了的。

低呼一聲，上發起抖來。

一滴。

兩滴。

三滴、四滴、五滴

再數不清了，蠟油似雨滴一樣雜無章地往上澆去。

咬牙關，將自己蜷了小小的一團。初時挨了燙了疼還本能地瑟，后來便不再瑟，也不再躲了。

那人啊，他真是冷比冰霜，那削薄的說出來的話，亦是毫無半分愫，“送去扶風，我們叔侄一同品嘗，你若嫌不夠，再請沈晏初來，怎樣？”

小七心下悲涼，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