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未盡,滿天清輝。
忽聞“咻”的一聲,一把飛刀就那莽夫頓然停了手。
裴孝廉戒備地環顧周遭,喝問,“誰!”
但周遭并沒有人。
沒有腳步,沒有人影,也無人說話。
裴孝廉的手上了刀柄,“誰在裝神弄鬼!”
依舊無人應他。
裴孝廉暗暗拔刀,他的彎刀在月下閃著驚心奪目的寒。
斗笠中的雙目警覺著四下,另一只搜的手卻并沒有停下。
又是“咻”地一聲,第二把飛刀擊中了他的刀鞘。
又快又準。
撞出“砰”得一聲,繼而發出嗡嗡的響。
“娘的!”
裴孝廉暗罵一聲。
但到底他在明,扔飛刀的人在暗,怕吃了悶虧,終究是不敢再有什麼舉,朝草里的人低低喝了一聲,“魏賊,不出帛帶,你我不算完!”
話音將落,竟在夜里遁了。
周遭很快安靜下來,促織低鳴,得人心慌意,走的低嚎好似不遠不近,驚得馬蹄慌張。
但方才擲飛刀的人,卻遲遲沒有現。
不知那人是誰。
小七仍趴在荒草里,城的焰火刺出了的眼淚來。
那里有多沸騰,多吉慶,此便有多蕭瑟,多荒寒。
滿目凄涼。
寂然不。
就如死了一般。
良久過去,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有人用小石頭扔,“死了嗎?”
清冷冷的聲音十分陌生,小七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
沒有,那人便又扔來一塊小石頭。
輕重拿得好,打在上也并不疼。
小七了一下,問他,“你是蘭臺的人嗎?”
的聲音不高,但那人依舊聽了個清楚,回道,“不是。”
“那你是誰?”
“過路的。”
連過路的都能使一把好刀。
> 這便是胡話了。
小七笑嘆,這樣的人,大抵只有路人還愿意幫一把了,“多謝你救我。”
那人道,“前面有座山神廟,不怕被狼吃了,就去那里落腳。”
聽著樹枝一,那人再沒有聲音了。
蘭臺煙花漸消,薊城逐漸安靜下來,這漫漫長夜也不知何時才能終結。
想,該趕離開這里。
裴孝廉是個記仇的人,他睚眥必報,不會善罷甘休,這一次沒有拿到的東西,但若尋到了機會就必定很快追來。
也許不久之后,也許就在明夜。
小七打起神來強撐著起了,小包袱依舊敞著,只剩了匕首與幾件被抖得七零八落的袍子,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簪子沒了,藥草沒了,刀幣沒了,璽紱也沒了。
了懷里的木梳子,萬幸木梳還在。
馬被走所驚,不敢低頭吃草。
該激裴孝廉,激他的良心還沒有喪盡,還給留下了一匹馬。
撿起小包袱,把匕首與袍都歸攏了起來,昏昏沉沉地爬上了馬背。
該去找那山神廟,先在廟里落腳。待天一明,再做打算。雖不知到底要去哪里,但總是該離開薊城,去往裴孝廉追殺不到的地方。
促織的夜鳴愈發清晰,那走的墊也愈發近,駭得人脊背發涼,駭得馬驚惶不定。
這一夜月朗星疏,看不見北斗,辨不明方向,但為了避開走,只是驅馬跑著。
好在并沒有走多遠,約莫二里路的模樣,竟果真見到了方才那人說的山神廟。
月下的山神廟破破爛爛,看來已經廢棄了許久。
約可見火,想必廟里有人。
小七牽著馬悄悄在門外觀,廟里
有人正生火烤,一焦香的熱氣撲面而來,頓時把秋夜的寒涼掃去五分。
凝神一看,是個男子。
但低頭戴著斗笠,正津津有味地啃,看不清模樣。
想必不是裴孝廉那狗東西。
這時候的裴孝廉定是夾著尾逃回了蘭臺。
尚在門口猶豫的工夫,卻聽那人開了口,“吃嗎?”
沒有殺氣。
再細細分辨,話聲好似正是方才救那人。
抬眸去看,那人正沖著一只。
斗笠將火擋了出去,在那人臉上打下一片青黑的影子,只看得見那人清晰的下頜線,約出的上尚沾著些許烤的油漬。
荒郊野嶺的,但若離開這里,一時半會兒可再尋不見落腳之地了。在營中三年,同袍皆是男子,沒什麼可避諱的。
吃。
自然要吃。
頭都昏了,為何不吃。
小七牽馬進了廟,接過坐在墻角。
那人手上青筋可見,亦是習武的人。
那人見坐得遠,便問,“你不冷?”
自然冷。
燕國的鬼天氣,九月就已這般冷。
小七背著小包袱便也挪到了火堆旁。
夜里生涼,正好烤火取暖。
火堆上還烤著一只殘缺不全的,一條在手里,另一條在那人里。
烤得很香,此時正滋滋冒著香氣,那人甚至還灑了鹽與胡椒,配料齊全,一看便知是慣常在外行走的。
吞咽了口水,像那人一樣大口撕吧著吃了起來。
小七已有數月不曾大口吃過了。
日的清粥寡菜,快把熬仙了。
這山野外的烤怎麼就那麼好吃啊!
那人又問,“喝兩口?”
小七抬頭看他,他手里正抓著一個驢皮酒袋。
喝。
自然要喝。
那人一把扔了過來,“老黃酒,沒毒。”
有毒沒毒都得喝,得七竅都生了煙,為何不喝。
擰開蓋子便往口里灌去,果然是老酒,一口下去整個五臟六腑立時都火辣了起來。
仰頭咕嘟咕嘟又灌了好幾大口,將才在外頭的冷風涼氣被這老黃酒驅得干干凈凈。
惡意使向死。
善意使向生。
人好似突然活了過來。
頭頂青天,腳踏黃土。
這才是人間。
那人的在火中發著,“你膽子倒大。”
許久前的確有人說過一樣的話。
有人說,“量不高,心倒。”
有人說,“不像男子,心卻又不似子。”
也有人說,“果真有幾分膽,亦有十分風骨。”
有幾分膽識,大刀之下亦不會開口求饒。
但這不是好事,次次為引來禍事。
那人問,“好吃?”
小七點頭,“好吃。”
的聲音好似也活了過來。
那人咧著,“別人家的。”
小七口中一頓。
“吃完了,就吃你的馬。”
小七一凜。
手里的登時不香了。
暗中攥了小包袱,起就要跑,那人在背后嘿嘿地笑,“嚇這樣。”
真是個怪人。
“你留下,我走。”
小七驀地回眸,見那人拾劍起往外走來。
問,“你是什麼人?”
那人的斗笠依舊低低垂著,“查你的人。”
“查我什麼?”
“查你是誰。”
“我是誰?”
“正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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