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聞言滾下淚來。
“哦。”
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公子可見過的模樣?”
“見過。”
“長什麼樣?”
那人默了良久,小七以為他不會再說了,因而抬頭看他,但見他雙眸泛紅,語聲哽咽,“有幾分像你。”
端量著那個孩子像極了公子,與他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公子卻說,那個孩子有幾分像。
像沒什麼好。
一直是個不討喜的人。
相貌不討喜,亦不討喜。
不會告訴許瞻果真有過那個孩子,既已經沒有了,何必再去惹他煩憂。
笑著垂眉寬他,“公子會有自己的孩子。”
蘭臺有兩位新夫人,一位魏國郡主,一位北羌郡主,們統高貴,背后是國家抑或兵馬,們會為他生下康健的孩子。
但若他肯,他會有許多孩子。
會有公子,公主。
就似許嘉一般,出生即有高貴的份。
那人聽了這話,眼里的水也淌了下來。
他的頭顱緩緩靠在的頸窩,一雙手臂將輕輕攬住,他避開了的傷口,著自己的聲音,“小七。”
“我只要你的孩子!”
小七沒有正面回他。
沒有說,“公子要,小七便給。”
也沒有說,“小七不會再要公子的孩子。”
知道自己不能再回蘭臺,何必還再與他談論孩子的事。可他心碎神傷,小七不忍再傷他。
那個已經不在的孩子,證明了與許瞻曾經有過最親無間的關系。
即便這份親曾令生不如死,可想到那個孩子,好似什麼也都釋然了。
想回到天地之間,蘭臺之外。
不答他,他也不去。
就似曾經他說,“小七,不急”。
他大約也知道急不得。
他有燕軍鐵騎,百萬雄兵,一聲令下,可朝發夕至。
他于廟堂之上,殿陛之間,文武百亦無不奉令承教。
唯有家事事是急不得的。
再過幾日,小七傷勢好轉,驛站的庖廚開始每日燉起了羹湯。
先是牛頭羹、羊大羹、小豚羹、鳧大羹、小豆白羹,亦有烏湯、老鴨湯、豬肝湯、葵菜湯、蘿卜湯。
待傷勢再好一些,又開始烹起魚蝦海蟹來了。
每日也都有粥,鮑魚粥、生筍粥、海蟹粥、扇貝粥、板栗粥、鱖魚粥。
每日也都有棗羹、藕羹、八寶羹與榛子糕。
小七在二樓屋舍里養傷,總能聽見庖廚切菜剁的聲音,也總能聞見鴨魚香味。
咸的、鮮的、甜的、香的。
好似這驛站的庖廚從天乍亮到夜為止,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
r> 有一味做“炮羔”,據說是將羊羔宰殺后去掉臟,填充進棗,裹好涂泥以火燒烤,烤后去泥,又用米涂于羊,放油中煎炸。這還不算完,最后還要加香料燉煮,蘸甜醬食用。
這種炮羔小七是從來不曾吃過的,十分喜歡。
庖人每回來廂房送羹湯時,總是喜眉笑眼的,說什麼,“這驛站建了總有上百年了,雪山底下的,最是不起眼,哪里見過這麼些好東西。”
周延年頗是得意,“公子有心,都是每日命人從薊城運來。”
那庖人便問,“不知驛站住的是哪位貴人,我們底下人伺候著心里也好有個數。”
周延年便肅聲警告,“不該你問的,不要多。”
庖人忙弓著腰點頭應了,陪著笑道,“是是是,不敢再叨擾將軍了。”
這樣的將養不用多久,小七便胖了起來。
有了神,氣也好了,便總催著周延年去雪山谷底尋找謝玉。
周延年照舊一次次差人搜尋,別說人了,連塊骨頭都不見。
但小七定然要找,周延年也沒有二話。
小七心里便篤定謝玉死了。
雖然傷心,仍是央周延年為去尋一塊老梨木。
周延年是個認真辦事兒的,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便尋來了老梨木,小七便用金柄匕首認真雕起了小盒子來。
不但要做出一個周周正正的小盒子,還要在上頭雕一只青鸞,就按照那日山菇中毒時看見的一般。若實在雕不出來,那便雕一只野,想必謝玉九泉之下也不會怪罪。
日琢磨著小盒子,沒幾日,槿娘也來了。
槿娘一來,便有了說話的伴兒。
是好事。
槿娘來驛站的時候戴著羊裘帽,一厚厚的棉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進了屋見了小七便掉淚。
“天爺!先是好幾個月沒有你的消息,只以為你不在了。再后來公子大婚,聽寺人說見你背著包袱走了,我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公子愿意放你走,不就是你一直求的嗎?”
“公子娶妻,你也回去見大表哥,真真兒是兩全其的事兒了!”
屋子里爐火燒得旺,槿娘說著話便熱得了棉斗篷,這厚厚的棉斗篷一,便出里瘦削的形來。
槿娘原本也是的,想必在蘭臺過得并不好。
繼續嘆,“誰知道兩位夫人才嫁進來沒幾日,章德公主的車駕便往魏國大婚去了,如今大抵是早就紅鸞天喜,房花燭了。”
“造孽!原以為你也該回魏國去了,只要見到大表哥,大表哥必不會薄待你。你哪兒想到你就了這般模樣!”
依舊話多,說著說著便開始恨鐵不鋼起來,“祖宗!你怎麼當初就不聽我的,但凡聽我一句,蘭臺夫人豈能有旁人的份兒?”
“我的活祖宗!你還對我喊打喊殺的!”
說著說著便氣哭了,“留我自己在蘭臺,天天那些腌臜閹人的氣!那些個魏宮來的老東西,還有那些個燕宮跟來伺候羌人的婢子,哪有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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