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帳子仍有人尋歡賣笑,也有沉悶嘶啞的哼,的帳外雀無聲,外頭的人大抵被打發走了,抑或就遠遠地守著。
二月的風照舊吹著,榻旁的爐子也照舊烈烈燒著,小七也照舊死死地咬著。
而一旁的人,就那麼乖順地由著咬。
想起青瓦樓塌后,公子曾求著咬。
清楚地記得那日的對話。
公子說,“我是你夫君,我有佐證。”
便問,“你有什麼佐證?”
“你可知這是誰的牙印?”
“不知道。”
“你在這邊再咬一口,再咬一口,你就知道了。”
“我不咬人。”
“你咬。”
“我只咬自己喜歡的人。”
“你咬一口,小七。”
“我不咬。”
可你瞧,一年過去,到底還是咬了他。
聽見自己心口跳,心里的人正在高聲囂,在為擊鼓吶喊。
小七,既留下了,那就好好地活下去!
活得明正大!
活得心安理得!
活得快活恣意!
能咬!
他還不曾南面稱君,他還不是燕王,能咬!
那人呢,那人頭滾,眸底原先迸著火花,乍然便火焰炙盛,幾乎要將這小帳燒將起來,燒起,燒起,要將這薊城大營燒個灰飛煙滅。
繼而便似那嗜的猛,猛地撲上來,撲來,撲來,撲來將下,捧住的臉頰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吻得十分用力,恨不得將生吞活剝,亦恨不得將吃干抹凈。
那堅的青龍劍抵得滿面酡紅,但昏暗的燭影下,那人不能瞧見。
才不會那人再占了便宜,他有了魏夫人,便去要他的魏夫人,他有了小公子,便去伴他的小公子,他既寵了他的魏夫人,憑何還來這東北角欺辱姚小七。
越想越氣,猛地咬破了那人的薄,一腥味立時在口中蔓延開來,旋即那被住的玉杵單猛地一抬,踢中了那人的利。
那人悶哼一聲,倒在一旁,低聲道,“小七!”
他的口劇烈起伏,眉頭微蹙,那與生俱來的迫當面來。
什麼金尊玉貴的君王氣度,什麼與生俱來的迫,唬的罷了。
都是一雙眼睛一張,憑什麼他就高人一等?
若果真高人一等,何必還死纏爛打姚小七。
當路君能摧堅陷陣,焉知小貍奴不能覆軍殺敵!
小七趁機翻而起,騎上那人腰腹,專捶那人中箭的地方。
捶他!
趁他還不是燕王,錘他!
錘他!
因他偏執多疑!
因他言而無信!
因他忠不分!
因他恃強凌弱!
因他袒護小人!
因他朝三暮四!
錘他!
錘他!
原該捶得他痛心切骨
,哪知那人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出自《詩經·墉風·君子偕老》,意為舉止雍容自得,穩重如山深似河。明代宋濂《梅府君墓志銘》中寫“命也奈何,芝生巖阿;既采且歌,委委佗佗”)
嗬!
他兒不曾中箭,也兒不曾傷,中箭是假,那一地的漬是假,不過是與大澤君聯手設局,只等著細作來鉆,偏生魏夫人和東郭策都信了。
若不然,怎麼裴孝廉立時就撲過去,不旁人接近一分?
好啊,公子許瞻渾是戲啊!
還在心里盤算著,那人已趁機將撲在下,他們就好似深山之中猛搏斗,不是西風倒東風,便是東風倒西風。
那人力道極大,那似鉗子一般強有力的手輕易便鎖住了的雙腕,將其牢牢錮在頭頂,傾覆下,繼而單手扣住的后頸,不由分說,復又霸道地吻了上去。
吻上去,又牢了的雙,再不許胡踢打,一子遠比方才滾熱,不等再掙扎,又一次單刀直。
小七咬牙關,不肯低呼一聲。
從前的話兀然在耳邊回響,“敢在我上留記號,我便是你的。”
從前不也說了,“我在公子上留下記號,從此公子便是小七的。”
那又怎樣,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小七滿目慍,抓撓他的掌心,迫他松開了錮。用了十足的力道,又一回將他掀翻下去。
既是佯疾裝病,原也該有一的力氣。那人卻如玉山傾倒,好似十分這搏斗的滋
味兒。
還笑,還笑。
忽而瞥見金錯刀,一把拔將出來,魏昭平三年冬的那一刀,到底是利落地落到了公子許瞻的頸窩。
刀鋒與皮相撞,“哧”得一聲劃出聽的聲響來。
這雙手啊,能煮魚烹鮮,能寫一手正勢圓的小篆,這雙手啊,提刀就能殺人。
那人凝眉悶哼,攝人心神的眸子似一口千年幽潭,深不見底,就那麼定定地瞧著。
瞧唄。
不過是劃破他最淺的一層皮,好還他桃林捕。
那人并不說話,闔了眸子,凡事由。
小七手起刀落,“刺啦”又是一刀。
這一刀是報守夜之恨。
那人乍然睜眸,那一雙眸星目在這片刻之中涌過了多緒,小七數不過來。
但借著昏暗的燭,能看見那人頸間已是青筋暴突。
但他依舊一言不發,也依舊凡事由。
霍霍然第三刀又落了下來,這一刀是罰他,罰他疑神疑鬼,罰他竟小七來這大營的東北角。
刀必割,如弩箭離弦,那人只咬牙關,坦然著。
還記得嗎,曾說要飲他的,食他的,寢他的皮。
沒有忘。
那人怔著,似失了神,小七已俯探向他頸窩的傷口,似饕餮一般狠狠吸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那人擰了眉頭沒有,聽見那人頭滾,聽見那人輕輕地喚,“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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