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川心下無奈。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好去同那位公主殿下見禮。

湖邊小亭隻有三行低矮臺階，他一手著靛藍長袍下擺剛行了兩階，便撞上李華盈倦懶看過來的眼神。

微風徐徐，岸邊青柳浮。

上雲煙一樣的紗也輕輕搖擺，仿若瑤池仙妃一般正要隨風化去。

江予川提著下擺的手掌不自地。

從沒人告訴過他，這位盛名在外的護國公主竟這樣，得如同一個不敢驚擾的夢境。

但隻一瞬間，他便將頭低下行禮。

“微臣江予川見過公主殿下。”

“江大人免禮。”

鶯飛便適時請江予川坐下。

李華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兩眼，同傳聞中區別不大。

武將世家難得出來的文臣，真真一個風霽月的端方君子。

隻是上一世，除了方勇兵一事外，同他從未再有集，也不曾見過。

想到他那一問，李華盈總覺得他不是為了上，而是別有原因。

這麽想著，心裏便有了幾分探究的心思。

“江大人方才是與人有了爭執？”

李華盈饒有興致問道。

江予川溫醇一笑：“是我那孟校尉，他向來跳，驚擾了殿下實是不該。”

“原是孟家表哥，那我便懂了。”

李華盈想到他那灑落拓的子，也輕輕一笑：“宴會本就熱鬧，談不上什麽驚擾。”

“殿下說的是。”

江予川頷首，目從不落在李華盈臉上，有禮地微微垂目。

“上次駙馬家那鬧事的親戚，還麻煩了江大人親自來押，真是愧怍。”

雖是這麽說，但李華盈仍語氣不疾不徐。

江予川目一緩，便明白了這位公主是在問什麽。

“不算麻煩，說來殿下時倒是與臣還有些淵源，想必殿下如今已不怎麽記得了。”

李華盈長眉微微一挑。

還有這等事，確實毫無印象。

“願聞其詳。”

江予川臉上笑容溫和：“殿下還小時，聖上從江家選了個伴讀進宮陪著太子殿下練武，殿下可還記得？”

李華盈微微蹙眉，從記憶深回想起一張模糊的倔強年麵龐。

畢竟於而言，這已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江照野？”

“是了，殿下還記得。”

江予川一抬眼，語氣竟莫名有些喜意。

但目在李華盈麵上隻短短停留一瞬，便立即轉開，無聲地輕呼出一口氣。

李華盈麵上隻得一笑，但心中頗有些發窘。

若不是上一世這江照野最後會平定邊關薄野氏之，乃是大朔太平盛世的戍邊大將，方才怕是連他的名字都說不出。

“照野將軍年英才，舅舅來信亦時常誇讚，我與他自時一別，不知已有多年未見了。”

“八年。”

江予川口而出，見李華盈詫異看來，他緩了一瞬便解釋道：

“我與照野堂弟一別八年，想來殿下亦如是。”

說完江予川耳朵便悄悄染了片紅。

他既沒想到今日會遇見公主，更沒想到還同公主撒了個謊。

他昨日還拿著江照野自邊關寄來的信在讀。

信中的思念從一年到兩年再到八年，可惜卻從不能對佳人宣之於口。

“原來如此。”

李華盈倒沒多想。

隻是兩世加起來一算，上次見這位兒時玩伴，應當還是十五年前，怪不得記不太清。

正這時，遠傳來清越的雲板聲，鶯時提醒道：

“殿下，江大人，該去宴會廳用飯了。”

江予川適時起行禮：“殿下慢行，微臣便先去了。”

李華盈頷首。

這個江予川是知禮的，若是兩人同行，怕是要惹出不必要的閑話和麻煩。

與林府那罔顧禮法的一家人待久了，乍然與有禮之人相談，實在是不知簡單輕鬆多。

李華盈稍稍等了片刻，才到了宴會廳。

男分席，坐在最高的主位。

看著下麵林錦燕地跟著高舒雪獻殷勤，還時不時對著李華盈瞪一眼，心中隻覺荒誕好笑。

林錦燕是當場中諸位都是眼瞎心盲嗎。

朝中員的眷一舉一，自然也代表著員的意向。

某些悄無聲息的際和暗湧的關係員不好作，都是通過家中妻兒姊妹來運作。

林錦燕今日這些攀高枝的逢迎，在有心人眼裏，那便是駙馬爺要不了。

為太子妹婿，竟不知死活地將手往三皇子一黨。

無論最後哪家黨派奪嫡為九五至尊，恐怕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事二主的臣！

而隔壁廳中的林懷遠對此一概不知，但依舊如坐針氈。

這座位宴會之前便已早早排好，他因著李華盈的緣故，坐席便直接越過諸位大臣，被排在太子右下位，左下位便是沈泓泉。

可因著王學士那一番話，太子視他如無。

以往雖說總會有人對自己言語冒犯，但好歹也是有人說話的。

如今場中人卻是無一人同他言語。

沈泓泉明明方才還同他耳語，安了他幾句。

可誰知過一會小廝與他附耳說了些什麽，他竟當庭冷冷看了自己一眼，便同太子一樣，再不理會他。

他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又不能離席。

別人觥籌錯，他隻好喝了大半場的悶酒。

待宴會結束回了林府，林白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隻見著林懷遠醉得直說胡話、滿腹牢的模樣，便琢磨著將他送去香雪閣。

夏梨玉剛用過飯回來，便見林白將醉醺醺的林懷遠扶進來。

喜得連說了好幾句好話，還拿了吊錢塞給林白。

林懷遠腦袋昏昏沉沉，歪在小榻上。

夏梨玉坐到他麵前，用帕子去他麵上的汗。

“遠哥哥，怎麽吃了這麽些酒，醉這樣，梨玉為你洗可好？”

夏梨玉雖說頂著如今這孕肚坐在矮塌上十分難，但仍很高興。

已經好久沒同林懷遠小意溫存過。

林懷遠臉上酡紅，抬眼仔細看，看了半天才在影影綽綽的燭火中認出來。

“梨玉，你怎麽臉蛋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