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雖誠，但明顯帶有幾分的怨，甚至還有未說明的質問。

聞言，梁帝當即眉心一蹙。

將施霓送出宮去小心安置，此事他是全權由霍厭來辦的，眼下宮里才安生了堪堪半月，不想這消息，竟這麼快就傳進了太子的耳里。

霍厭的辦事能力自是毋庸置疑，梁帝也深信于他，于是下意識認為，此消息是宮有人多多舌才傳出的，宮里到底人多眼雜，縱使先前在浮芳苑伺候的宮人不敢對外閑言，可宮里驟然了一矚目之人，確實難免被人發現異樣。

不過梁帝詫異只在一瞬，之后很快面從容，原本這也只是他的緩兵之計，知曉瞞不了多久，可眼下太子居然為其如此沉不住氣，這才是梁帝真正擔憂的問題。

于是他不想到先前皇后的顧慮，便覺并非杞人憂天，皇室的嫡長脈，絕不能與異族沾連。

“太子傷病初愈，沒寬到你母后，反倒滿腦子想的都是西涼人，可真是我大梁子民戴敬重的監國儲君。”見太子一副追問模樣，梁帝語氣不怎麼好地回復說。

言榷本相想勸，可太子聞言斂息，聽出其諷刺意味卻并未退讓，當即拱手回。

“兒臣惶恐，只是為了父皇安危，哪怕明知母后憂心，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替父王擋下那一刀。為人子，孝當先，為人臣，君出右，兒臣自當義不容辭。”

“……”

這話一下把梁帝架住，不管如何，太子為他犯險為真。

梁帝沉沉嘆了口氣，再開口時語氣緩和了些，“你是東宮之主，未來的九五至尊，怎可正妃未娶，就先迎一個西涼的異族進東宮，此事牽連厲害，你該當心中有數。”

太子卻堅持，伏首誠言：“父皇，此為兒臣心愿，還全……”

聞言，言榷面容凝思，好似憶起了什麼陳年舊事，眸中閃過些許復雜緒。

而梁帝則沉下面，心想霍厭先前的擔憂果然為真。

西涼人素來詭計多端，此番以戰敗獻降為由，送傾城進京，果然為一步謀棋。

眼下梁帝只覺進退為難，若將其留在宮，則惹人心惶惶，先前刺殺一事雖已事畢，可他心里并非已全無顧忌，可若是久久不定下此的去，恐會招來西涼人的恥笑，以為他們膽小如此，更甚損了大梁的面。

這段時間，他自然有在認真思量施霓的去留問題，可放眼整個皇室族親，他卻沒能找到一個合適又能服眾的人選。

西涼是前線兵士們用流犧牲艱難贏來的戰利品，除了大梁至高無上的君主可擁，太子勉強算有資格，至于其他蕭姓一族的子弟，連戰場都未上過，何配相擁人。

思及此，梁帝腦海里不由映出霍厭的面容，西涼數月鏖戰，是他攻城略地，立下累累戰功，幾近無敵姿態而致敵方兵將聞風喪膽，若不論皇姓為尊，霍厭才是最有資格懷擁人之人。

不過，因著陳年舊怨，霍厭對西涼本能生厭生恨，縱然對方天仙一般的貌，恐怕他也不會想要。

“陛下，不過一個異族，何至于如此憂慮，若是擔心皇室統不正，只要那子今后再無有孕可能，不就兩全其了？“

言丞相板姿頷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殘忍之話，竟沒一點負擔。

太子聞言當即蹙眉頭，難以置信自己向來謙和的舅舅，居然會生出如此戾念，難道只因施姑娘是異族人，便不配被當作人看？

“施姑娘是我看中之人，還請舅舅收回方才草率之言。”太子言辭道。

言榷未語，卻是看向梁帝。

太子意識到什麼，忙又追急切道，“父皇不可，我們皇家行事素來明磊落，怎可舌一揚，就輕易剝奪一子的生育權！”

梁帝沉片刻，目看向言榷，片刻才終于出聲，“為了皇室統，如此的確免了很多麻煩，太子，你想好。”

言畢，梁帝拂袖離開，不想再繼續為此事費神勞力。

而言榷過去想將太子扶起，卻被后者冷面猛地推開。

對此，言榷并不惱，還開口耐心言說，“殿下，西涼那些蠻人賊心不死，西涼更是不配進東宮啊。”

蕭承胤抬了下眼，“哦，是嘛，那依舅舅先見，誰才配得？”

聞言，言榷低聲音，認真言語道，“殿下若真有心和異邦聯誼，沔南國實為不二之選，他們占著水域優勢，兵力上……”

“舅舅。”太子忽的出聲言止，再開口時，語氣帶著些不明意味，“你對沔南的態度，還真是……不一般。”

言榷面不改，更不見眼神閃爍，“侍朝奉君，臣只做分之事。”

……

人都走了，梁帝在北宸殿終于能松下一口氣來。

只是太子的急迫態度也他意識到，施霓的去留問題不可再拖，一直思慮這此事，而致午膳也吃得沒滋沒味。

等午睡醒來，就聽太監來報，說皇后一個時辰前就到了，此刻依舊在殿門外候著。

梁帝嘆了口氣，不用猜想也知道皇后的來意，想想，還是將人召了進來。

“皇后是為太子求賜西涼一事而來？”

梁帝一手摁在太上，不停轉旋，開口時闔著目，面上顯出幾分疲憊。

皇后跪地行禮，言辭切切，“臣妾實不忍胤兒被妖心神，他那樣好的孩子，向來潔自好，一心為君為國，若不是辭花節那日了勾引，又何至于不聽人勸，執意瘋魔。臣妾實在擔心，這是西涼賊人事先計劃好的人毒計，還請陛下為斷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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