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聞聲默了默，而后點了下頭：“我也意外，我竟容得下。”

聞言，妃將姿坐正，而后驀地笑笑，“如此也好，你心中結締能因此解，以后也不至于過得那般自苦。”

程夫人斂神未語，只若有所思地搖了下頭，而后淡淡呷了口茶杯里的紫蘇飲子。

剜在心坎的刺，容輕易便被拔出，又如何對得起自己那馬革裹尸的夫君。

……

沔南界。

在佪河兩岸，梁沔兩軍僵持狀態，尤其梁軍，因連軸備戰早顯疲態。

沔軍擅水，稍微有點經驗的大梁將，都不會選擇在佪河附近發正面攻勢，可丞相言榷卻不聽人勸，孤注一擲，堅決要臨水發主攻。

對此，下份如今只為尋常兵士的牧游云嘲弄一笑，道：“言榷如此指揮，與大梁人著脖子自愿去被沔軍砍，又有何分別？”

眾人皆在休整、診傷，無人在意仄帳偏角匿著的兩人。

聞言，常生目放淡，言道：“三波主攻，次次敗，所謂一鼓作氣，再三轉竭，梁軍首戰時氣勢有多威武，如今被挫傷得就有多頹靡。眼下，梁軍部已開始有人私底議論，說歲月殺豬刀，老相爺終究是人老志迷，沒了曾經揮斥方遒的領軍將才。”

牧游云抬眼，問：“那你覺得可是如此？”

“只能說言榷手段高明。”常生搖了下頭，面無表地諱莫如深，“他并非將才不再，只是這次，他一心只想保沔南的水師，自折梁軍戰士也在所不惜。”

牧游云斂眼，“奇了。霍厭想不通的事，我也想不通。”

常生微頓，轉眼看向周圍舉簇堆的傷殘兵士，眼見他們一個個傷痛難忍，面容苦痛，于是不沉聲道：“犧牲普通兵士之命只為達自己私心，此為上權者的殘戾，無論其目的究竟為何，都實在可惡。”

“霍厭你我二人來這，就是為尋拿罪證。放心，惡人自當自食其果，師父的冤仇，我們很快就能報了。”

常生點頭。

牧游云說到這，似又忽的想到什麼，于是忙出言提醒。

“那寧樂公主，你說你已解決好，可我看安然無恙地離開軍營，走時還笑得明。這世間謊話太多，什麼都比不上死人開不了口更值得人安心，此事你自己思量，我們聯手霍厭圖謀大事，萬不可在這丫頭上出現疏。”

常生聽到“死人”二字，幾乎是立刻將眉心擰住，他制住心緒，只應聲回了師兄的話。

“大梁公主還有利用價值，徒增人命更易惹人生疑，師兄放心，我已將人穩住。”

牧游云看過來，“我看對你很不一般，難道你對沒存男間的心思？”

常生厲聲否：“只是利用。”

“最好如此。”

見師兄不再執拗追問，常生這才松了一口氣，時隔一月，寧樂公主的名字再次被提及耳邊，他做不到不想。

走前，追問了自己不下十個問題，譬如為何突然消失那麼久，這段時間又去了哪里，當下又為什麼以兵士份出征作戰，能不能不去留下來陪……等等之類。

還有個好似難以啟齒的問題，垂著頭小聲問，問他以太監份進宮伺候又怎麼躲過的宮刑。

公主沒遇過什麼風浪，心思又單純，任他三言兩語便隨意糊弄了過去。

他謊話拈來，揚言當初給自己行刑的老太監眼神不好，將人掉也沒發現，而他后來出宮則是不想久居于人下，去戰場是想以戰功爭得一番地位。

寧樂信了。當下還湊近過來拉著他的盔鎧，商量著問：“你不必去打仗的，若想有地位，你只要跟在我邊，只居我一人之下，別人便不敢對你不敬，這樣好不好啊？”

心知小公主臉紅著說出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可他心里的重擔還沒放下，有些承諾他無法應下，更沒辦法正面回答。

于是只好言語輕佻，有意出聲調戲：“居公主之下？暫沒這個打算，上，倒是可以。”

“常生！”

寧樂瞬間得不行，從小到大都有沒有哪個登徒子敢在堂堂公主面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剛要手去打他肩膀，就被常生一下攥住手腕。

“乖，別打，上穿的是鎧甲，怕你打了手疼。”

“……你真討厭。”寧樂哼氣地嗔了聲，默了默，又問，“那你想好了沒，跟不跟我走？”

常生覺到小公主想把手回，可他私心地握沒有舍得放開。

對上的視線，常生自我縱容地開口道：“打仗回來，就去找你。”

寧樂的一張小臉瞬間皺起來，“可你若消失那麼久的話，宮名冊除名，你就真的不能再進宮了。”

常生對笑笑，帶著蠱的意味，言語又一片惋惜，“一道宮墻之隔，看來我注定是見不到公主了。”

寧樂看他忽的泄氣，忙著急說：“誰說的，我宮外有公主府的，我可以出宮去住，你可以見得到！”

說完，寧樂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太急不可耐了些，心想再怎樣自己也該端端公主的架子，矜持些才對啊。

當即忐忑抬眼，就看常生一副忍俊不的開懷樣子，立刻面訕訕得更加惱。

嗔道：“常生，你……你壞死了，我才不要理你了，你愿意走就走，回來也見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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