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搖風雪夜，青年抱著懷中人下馬，在士兵的簇擁下走進大本營，一只小雪貂跟在他們后。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錦袍，昂貴的面料已經被撕破好幾，分明一狼狽，卻不減優雅清俊。

隨行的士兵莫名覺得，太子失蹤一趟，變得陌生了許多。往常知道他眼盲，他們一貫是不害怕與太子對視的。可眼下看著太子那雙黑眸，倒覺得深沉如夜，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樊朔連外套都來不及披，掀開帷帳：“殿下！快請軍醫！”

溫景辭淡淡一笑，“孤無礙。中了箭，讓軍醫先幫看看。”

？那個跟溫景辭一起失蹤的小宮？樊朔往主帥營帳看了一眼，面一沉，“封鎖營帳，若齊榮要逃跑，立刻將他拿下！”

聽見齊榮的名字，溫景辭眸微冷，淡道：“樊將軍，孤信任你，因此將真相告知于你。齊榮皇后囑托，意圖刺殺孤。他與契丹將領勾結，釋放契丹將領，妄想將此事嫁禍于人。若非孤的人舍相救，孤活不到現在。”

太子與皇后……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樣的驚天大，樊朔目驚駭，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溫景辭仿佛沒有聽見樊朔心的掙扎一般，抱著顧緋回到自己的營帳。軍醫很快趕到，看見那位傳聞中眼盲的太子將放在床上，目溫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

難怪他們都說，太子雖然眼盲，但與他打道時，卻很難發現他與正常人的差別。也不知太子花了多心思，才能達到這般境地。

見溫景辭仍坐在床邊，軍醫了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小聲道：“殿、殿下，姑娘的傷口位置特殊，可能需要您……”避嫌。

他本不該提醒這句。能帶在邊的，想來并不是一般的小宮，而是太子寵妾。可看著太子珍視的目，軍醫又覺得，這姑娘的份，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好，”溫景辭微一點頭，“孤去外面等。理好之后，立刻孤進來。”

軍醫愈發篤定心中猜測，作更加小心起來。

溫景辭離開帳，見樊朔坐在外面等他，手里的杯子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周圍的士兵已經遣散，他笑了笑，心里卻知曉，能在這里看見樊朔，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樊將軍，”溫景辭說了第一句話，“孤的眼疾已經好了。”

將酒杯放下，樊朔一袍，半跪在溫景辭面前，“末將樊朔，愿為殿下效勞，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他早就發現，溫景辭與傳聞中的太子截然不同，踏實謙遜，深藏不，假以時日，必大。

來到北境后，樊朔一直在觀察溫景辭。他本沒有打算這麼快下決心，但倘若齊榮代表皇后對溫景辭下手，在太子與皇后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

溫景辭彎下腰，將樊朔扶起，“將軍客氣。有將軍效力，是孤之幸事。”

“太子殿下，末將只有一個請求，”樊朔凝視著他，“顧恒將軍是末將的生死之，于末將有救命之恩，若非如此，末將早該告老還鄉。待殿下榮登大寶，末將懇請殿下為顧將軍翻案。”

溫景辭笑了笑，說道：“孤知曉。”

他轉過，看著帳的方向，忽然道：“樊將軍有所不知，顧小姐尚在人世。”

就在他的邊。

*

軍醫幫顧緋理完傷口，留下幾藥，離開了營帳。傷雖不致命，可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這小姑娘能活下來，實在是命大。

顧緋仍在昏迷之中，只是后半夜發起高熱。溫景辭坐在床邊，用溫好的水幫臉。

人皮面有些礙事，猶豫片刻，溫景辭輕輕將它掀開。面下是一張比春還要明的臉，看得溫景辭失神片刻，等好之后，他又立刻幫重新戴好。

他并非在意外貌之人。從前他看不見，本不關注人們的外表。如今眼睛恢復，他心里的想法亦是如此。不過，溫景辭想，用人皮面偽裝，的確是一件明智之舉。

顧緋已經換了服，是溫景辭拿出了自己的中，找了軍中的廚娘幫換上。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最開始在山谷中，是他幫顧緋理的傷口，只是當時時間迫，他并未顧及男大防，如今后知后覺，才發現自己占了姑娘家的便宜。

青年俊的臉微微發燙，被深沉的夜掩蓋。

真正的顧緋趴在鏡湖邊，看著他幫清理好，抱了床被褥睡在地上。恐怕這是尊貴的太子殿下二十年來第一次打地鋪，但看他的樣子，似乎并無不適應之。

系統腹誹：“他怎麼又臉紅？”

顧緋：“阿辭被我的貌折服了。”

系統：“……”

看吧，狐貍就不一樣，狐貍從不臉紅。

翌日天一亮，溫景辭換好服，來到關押嫌犯的帳中。

昨夜，齊榮果然如樊朔猜測的那樣，妄圖逃跑，被早有準備的士兵拿下。與此同時，士兵又抓住了他的同伙蕭昌。

嫌犯不打自招，就算找不到證據，也無法洗清他們的嫌疑。溫景辭進來時，齊榮雙手雙腳被反綁，卻仍在為自己開：“我是圣上親封的中郎將，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溫景辭道：“齊將軍。”

兩邊的士兵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見過太子”，樊朔看了溫景辭一眼，朝他拱手示意，將這里留給了他。

樊朔一走，齊榮的表立刻變得狠戾：“太子，昨夜是末將誤將您當了刺客，這才派人追擊。末將有皇后的信，要回京向娘娘差，太子也不想看見末將這個樣子回去吧？”

溫景辭笑了笑：“夜黑雪大，齊將軍將孤認錯，也有可原。”

齊榮剛松一口氣，便聽見他溫和道：“這雙眼睛，齊將軍既然用不上，便剜去吧。”

齊榮臉驟變：“太子——！”

走出營帳，溫景辭低頭嗅了嗅，服上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腥氣。齊榮的慘一聲比一聲微弱，漸漸沒了聲息。

“殿下，”小太監低著頭，假裝沒看見溫景辭袖子上的跡，“十六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