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漫走進病房裏的時候,趙嬸正用一種略帶歉意的眼神看著。
張剛訓斥了一頓,說年紀越大越沒規矩,進孩子房間不懂地敲門。
趙嬸本來就因為這事心虛,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不妥,被張這樣一說,心裏更是不是滋味。
“我下次肯定記得敲門,誰知道現在小年輕都這麽開放啊,咱們那時候啊,拉個小手都得背著人。”
趙嬸邊道歉邊歎,張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見溫漫來了,提著洗漱盆出了門,張早上剛測了糖,低的不行,這會兒還不能下床,去打些水來給洗漱。
病房裏隻剩下張和溫漫兩人,聞彥川特意讓秦晝辦理的單人病房。
小縣城裏的住院病人不多,就算是普通病房也能騰出好幾張床位出來。
溫漫坐在床邊上,低著頭剝著床頭的石榴。
秦晝一大早帶來的果籃,什麽樣的水果都有。
垂著眼不抬頭,張隻是瞥了一眼就看出了緒不對。
手中的石榴被水果刀輕輕切開,十指微微用力,石榴的口子被越開越大,顆顆飽滿的果綻放出來,泛著白的籽還著晶瑩。
溫漫全然沒有食,就那麽無意義地剝著。
總有人會吃的。
“你舅舅這樣是早晚的,漫漫,你和我都要看開點。”
溫漫的手沒停,低著頭,張看不清的表。
“接到趙嬸電話的時候,我心裏想過一百種可能,比起舅舅,我更害怕您。”
溫漫的語氣平靜,將手中的一顆顆石榴果剝出來,放在一盤瓷白的小碗裏。
張用那隻碗喝過湯,趙嬸已經拿去洗幹淨過了。
“那人子就是那樣,聽風就是雨,都是些老病了。”
溫漫抿著沒有說話,隻是重複著剝石榴的作,碎發從耳側落下,垂在眼睫之上,溫漫眨了眨眼,覺得有些不舒服。
“我這前兩天啊,還做夢夢到你了,你最近忙起來了吧?我老在電視上看到你,那天頒獎典禮,就那麽一晃,江謹就坐在你旁邊……他後來有沒有再找過你?”
張的聲音悠長,說話的語速很慢,說兩句還要停頓一下。
“沒有。”
溫漫回答。
張點了點頭:“那就好,我聽你趙嬸說了你那個男朋友,我還沒見過呢。今早來的那個小夥子也神,走的時候還說了不好聽話。”
喃喃地說著,又問溫漫:“他今年多大了?”
手中的石榴被剝得差不多了,溫漫放下手,紅的沾在了指節上,溫漫從床頭出巾輕輕著,語氣乖巧。
“不知道生日,快三十五了。”
張一頓,眼裏劃過一詫異,隨即想到了那句趙嬸的‘年紀大會疼人’。
還沒見過聞彥川,昨天昏迷,人家給自己辦了住院,倒是讓趙嬸先看見了。
一瞬間腦海中想起了不周邊中年人的模樣,年近四十的,有的頭發都白了。
張默了半晌才問:“對你怎麽樣?”
溫漫抬頭看著張的眼睛,回答得十分認真:“很好,舅媽,他很尊重我。”
眨了眨眼:“像舅舅對您那樣。”
早些年溫平昌就是個窮小子,張家住北京,還是三環本地戶口。
溫平昌打工時邂逅的張,張家裏嫌他窮,不願意讓跟著溫平昌。
張也是個主意正的,相中了就是相中了,說溫平昌心好,幹啥都能才。
溫平昌怕張遠嫁委屈,跟著留在北京十幾年。
後來溫平昌熬到中年,還是沒能發家致富,都是普通人,哪來的家底。
張想,溫平昌都跟著在北京熬的頭發都白了,自己也得做點什麽。
跟著溫平昌回了小縣城,倆人盤下了一家小店,溫平昌偶爾就騎著電的三車去送貨。
溫漫就是坐著那個電三車的後翻鬥去上學。
張不好,倆人就一輩子沒要孩子,逢人嚼舌的時候,溫平昌就說不行的是自己,委屈了張。
倆人就那麽過了半輩子,溫平昌尊重張,是打心底裏的。
張點了點頭,心裏明白了:“這一晃啊,這麽多年過去了。”
張歎息著,目看向了窗外。
院子裏的枯樹生出了大半的葉子,翠綠的,卻也籠罩不住大片的紅棕枝幹,趕上去禿禿的,條得很。
“去散散心吧,老是憋著眼淚,該壞了。”
……
秦晝開著車沿著導航在高速上開了三個小時,車裏還播放著溫的歌。
因為溫漫的一句想看海,聞彥川直接跟著來了隔壁市。
秦晝是被拉來開車的,他一個人睡了一晚上酒店,扔了老板在車裏,睡的提心吊膽。
溫漫看出秦晝的狀態不好,想留在他在酒店休息。
聞彥川不肯,理由也十分中肯。
“我沒有國駕照,秦晝需要開車。”
到達海邊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天漸漸黑了。
最近下雨,東港的風呼嘯吹過,卷雜著海水的腥氣。
車子停在東港時,車門閉著都能聽到周圍‘嗚嗚’的風聲。
臨近天黑時下了場雨,東港附近幾乎沒什麽人,空曠曠的一片。
路燈之下,溫漫遠遠還能看到海水波濤的浪一陣高過一陣。
溫漫趴在車窗前,眼神中黯淡無,滿臉寫著疲倦,在張麵前強裝起來的淡然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口發悶,連呼吸都覺得好難。
溫漫拉開車門,風猛地灌了進來,吹起溫漫的長發。
“聞先生,我想一個人下去走走。”
聞彥川難得沒有應,牽著的手一同往海邊走。
的緒一直不對,哪怕今晨的那陣熱吻,的眼裏都一直藏著小心翼翼。
“為什麽一定要來東港看海?”
聞彥川拉著的手,低沉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風裏。
想要看海,遠在二十公裏前的廣場夜妙,連燈都燦然。
聞彥川的指尖冰涼,他包裹著溫漫的手,十指相握。
溫漫嗅著海風的腥鹹,眼前發淩。
抬手,著眼前那片喧囂的海。
“聞先生,我媽媽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