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從樓道口走出來的時候,下象棋的老頭還在對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他全然沒了剛才的悠閑心,太毒辣,他隻覺得心裏一陣煩悶。
秦晝的電話打來的正是時候,他正好需要找個人發泄。
“見到溫小姐了嗎?怎麽說?”
秦晝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宋舟歎了口氣,語氣都十分沉重:“比上次還慘,被張士拿著刀趕出來的,拆了溫先生的呼吸機來砸我……聞總知道會不會開除我?”
秦晝沉默了片刻,換了隻手拿電話。
“我覺得你有些太認真了,聞董又不在國,你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宋舟閉眼,抬手把眼鏡摘了鼻梁:“我已經很糊弄了,我連門都沒進去,裝樣子也要裝得像,你不跟著聞董,有些事你不明白。”
“你打算怎麽辦?”秦晝問他。
聞彥川還不知道聞景山讓人去找了溫漫,他孜孜不倦,還在挖著聞家的資源給那家‘W’,連秦晝都快看不下去。
宋舟接了聞景山的任務,又覺得為難,打給了秦晝,特意囑咐他不要告訴聞彥川。
秦晝也覺得為難,跟的人不同,立場也不同,一個偏向聞總,一個偏向聞董。
這時候添一把油是在激化兩人父子關係,可不說又委屈了那位溫小姐。
秦晝假裝不知道,又耐不住子要來打聽。
“我要回上海躲兩天……如果聞董發了脾氣隨時打我電話,聞總那裏助理位置應該還有空餘……”
宋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晝打斷。
“我會向聞總告知你今天的所作所為,祝你有個好的夜晚。”
說完,秦晝果斷掛斷電話。
搶飯碗,做夢去吧。
……
北俞的晚上並不熱鬧,天黑了後隻剩下零星幾個人坐在大樹下搖著扇,連樓下的路燈都尤其昏暗。
張開了窗戶,夜風順著紗窗網的隙進來,樓下的蟬鳴聒噪,溫漫關了燈,把投影儀打開後,將音響開到了最大。
投影儀上放的是張最喜歡看的港片電影,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在許多個溫平昌昏睡的夜晚,聽著聲音睡。
溫漫坐在沙發上抱著雙,把頭靠在張的肩膀上。
“你今天發了好大的脾氣,把趙嬸都嚇壞了。”
溫漫呢喃著,眼睛一直盯著播放的電影,一瞬不瞬。
“年紀大了,有火上來就忍不住要發,更年期都是這樣,你趙嬸總喜歡小題大做,你別理。”
張的聲音平淡,語氣也溫,溫漫和白天那個發著脾氣尖銳怒吼的張聯想不到一起去。
“舅媽,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張看著電影問:“哪裏做錯了?”
“我以前覺得我配不上他,可他對我太好了,好到讓我開始忘記自己在什麽位置,我開始一再僭越……這是不是錯了?”
張揚了揚下,示意看向溫平昌的房間。
“這你得去問你舅舅,人人都說他配不上我,這不也過了一輩子?”
張說:“都說外甥像舅,你倆一樣。”
溫漫失笑,將臉在張的肩膀上。
【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相信有些事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在想想,說不說也沒有什麽區別。有些事是會變的,我一直以為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我看著鏡子才知道我輸了。在我最好的時間裏,我最喜歡的人不在我邊……】
電影裏的臺詞從音響傳出,溫漫不是第一次看這部,卻第一次對裏麵的話如此有。
溫漫幾乎是一瞬間紅了眼眶,強忍著酸,住嚨裏溢出來的苦,輕聲對張說:“他哄著我對我說我很好,很優秀,他一直在誇我,在教我怎麽好好麵對我自己,他告訴我我多有價值,我真的覺得我像他說的那麽好……”
“可我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他……我不想放棄,這是第一次,我不想知足就好,我知道自己可能抓不到,卻下意識的不想鬆手。”
溫漫一直抑的緒在此刻間被緩緩流放,聲音也愈發哽咽。
張一隻手輕輕著溫漫的臉頰,輕輕趁著眼角的潤還沒落下,不聲地替抹去。
輕聲安,拍著的手:“那就不放手,人就活一輩子,行還是不行得看自己去把握,你舅舅當初蹬三也要娶我的時候,也有人笑話他天真。”
張的語氣悠長,將頭抵在了溫漫的頭上,兩人依偎著。
“那就不放手,別人誰說的都不算,他要是不要,喜歡是不喜歡,你讓他自己說。”
……
離開北俞的大車緩緩駛出車站。
小寧帶著眼罩靠著車栽頭就睡,張站在大車下,看著那一小塊車窗後的溫漫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
揮手與溫漫告別,溫漫的手在車窗上盯著張,直到再也看不見的影。
大車開到臨城機場隻需要三個小時,走高速比綠皮車還要快,車裏開了空調,沒那麽沉悶。
車廂一片安靜,藍的簾子擋住了外麵的,溫漫拉開了個小小的隙,看著過路青蔥翠綠。
從冬到夏,不過短短半年。
呼吸頓挫間,車載電視彈出一首歌,音量放得輕,靜謐悠揚。
溫漫張著口呼吸,試圖平複心,可回憶像是走馬燈一樣穿回放。
四十六天了。
等了聞彥川整整四十六天。
他走的那一天送了綠皇後,他要等他。
溫漫發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得到回複,他事先打好了招呼,所以沒有多想。
但此時翻著記錄,溫漫還是抑製不住想要哭。
【聞先生,今天我們在可可西裏外的無人區拍攝,但隻能停留一天,這裏很對不對?】
【今天我定了一隻白的蝴蝶,做手工定製的人說它很漂亮,但我不知道它是什麽品種,聞先生能看出來嗎?】
【我到拉薩了,今天送過來的是枯葉蝶,我定製它的時候特意人把它打磨的漂亮點。】
【聞先生,為什麽拉薩的春天也這麽冷?】
“很相信過,或被棄過
曾被你種下許多道理
才大膽一次分離,分開應有分歧
可惜偏偏當你是知己
誰還執手中的沙
卻偏告訴你放低了牽掛
用盡一生的苦似危樓之瓦
曾學懂一首歌教我別再丟架”
……
車載電視裏的音樂持續唱著,溫漫捂著早已泣不聲。
等了整整四十六天,不想再等了。
不再等了,要去找他,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