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阿福是親眼看見自家公子是如何在夫人門前跪了兩天一夜，就是為了想要夫人取消自己跟表小姐的婚事。他求了很久，也發了毒誓，哪怕日後自己娶妻，也不會對表小姐不管不顧，會護對方一生平安無虞。

夫人後來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心了，便鬆口，讓公子好好跟表小姐以兄妹的關係相。又說什麽表小姐初來京城，對那些京城的閨秀和爺們都不怎麽悉，若是想要找個好人家，也得讓表小姐自己願意，便讓他家公子每次參加宴會時，也將表小姐帶上一塊兒。

他家公子心中一喜，將這話當了真。

每一次去參加宴會，他家公子都很認真地將表小姐介紹給自己的同窗同僚，也很認真地想要替表小姐挑選夫婿。

可是後來，他家公子和表小姐將要定親的言論不僅僅沒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再後來，在公主的生辰宴上，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那一幕。

阿福著急，他當然知道自家公子從始至終，都不曾對府上的那位表小姐心，這一切分明都是夫人的安排。他家公子在聽聞聖上給公主賜婚，駙馬是那位遠在邊關的朔方節度使時，在家裏喝了個酩酊大醉。若不是有老爺夫人攔著，他家公子可能會失態到直接衝到皇宮門口。

阿福從未見過自家公子流過淚，但是，在公主大婚的那天晚上，他親眼看見了自家公子在書房裏枯坐了一夜，眼睛通紅。

那一夜，他家公子沒有飲酒，但卻像是醉了。

陸雲青聽見阿福的話，角的弧度一點一點放了下去，“小五說過得很好。”

阿福不明白。

“應該是不想回頭了。”陸雲青說。

阿福撓了撓頭，他不明白。

公主殿下明明就是喜歡他們家公子的，兩人之前因為那麽多的誤會和差錯分開，現在既然見了麵，不應該好好聊聊嗎？撥反正，讓一切回到正軌才對。

可是剛才他家公子什麽都沒有說。

當年在公主的宴會上，他家公子是被人設計，聽了夫人的話，才會與衫不整的表小姐在一塊兒。那時候夫人讓公子去接表小姐，可是誰能想到，進了房間，公子就被迷暈，不省人事。等到醒來後，就已經跟表小姐抱在了一塊兒，還躺在了床上？

也是因為這事，他家公子才徹底跟府上的表小姐綁在了一起。

阿福還記得那件事後，他家公子多次想要進宮，卻都被拒絕。

公主不出宮時，外麵的人，誰都別想輕易見到。

他什麽時候見過自家公子在大街上落淚？那模樣，看了都讓他一個大男兒心酸不已。

等到陸雲青從金銀樓離開後，在金銀樓對麵的茶攤上，鍾世遠看著此刻還神從容淡定的謝夔，不由道：“大哥，你就這麽坐著？不去問問？”

朝廷的人來了靈州城，作為這裏的最高員節度使，謝夔不可能沒有收到一點風聲。

不過，謝夔沒有想到這位監察使來了朔方，離開了朝廷的大部隊，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來找自己，而是去了金銀樓。

聽到手下的人回來匯報的消息，謝夔便準備主會一會這位聽聞名滿上京的狀元郎。

隻是沒想到，他剛過來時，還沒有進去，就看見了自家的馬車，也停在了金銀樓的門口。隨後，謝夔看見了鶴語的影從上麵走了下來。

也許是一種直覺，他沒有再走進金銀樓，而是拉著鍾世遠，直接在對麵的小茶攤上坐了下來。

這個位置，不足以看見金銀樓三樓的況。

謝夔很快又離開，跳上了對麵的房頂。

那一，正好能將金銀樓三樓的況盡收眼底。

他從前想過要主詢問鶴語的在上京的過往，但後者顯然不想開口。自那之後，謝夔也就作罷。

而如今，謝夔在看見鶴語居然跟新來的監察使坐在了一起，兩人之間沒什麽親近過分作，但他就是覺察出來了些許不一般。

男人最是懂男人的眼神。

在屋頂上，謝夔能輕而易舉地將陸雲青眼底的緒看得清楚。

那是男人看向心的子的眼神。

不會有錯。

謝夔挲著自己的指尖，腦子裏在這瞬間閃過了很多畫麵。

然後，這些細碎的畫麵漸漸地連了一條線，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王仲宣說過，他跟鶴語並不悉。但是鶴語卻能清楚地知道王仲宣的表字，甚至悉到他一開口，鶴語就知道是誰。兩人不悉，除非有人在鶴語耳邊經常提到王仲宣的字，這才讓會像是現在這樣，一聽見“子然”兩個字，就能聯想到王仲宣。

鶴語常年在宮中，邊服侍的宮太監，是絕對不可能議論一個外男。而宮中的嬪妃，自然更不可能議論朝臣。至於鶴語邊的小姐妹，哪怕大鄴民風再怎麽開放，也不會開放到讓未出閣的小姐們在外麵那麽親昵地一個男子的表字。

他才在靈州城遇見王仲宣時，便知道他在上京城裏，有一同窗知己。兩人的為之路，截然不同。

沒什麽背景的探花郎，按照慣例，了翰林院。而為左相之子的狀元郎，去了大理寺。

如今，這位在大理寺任職的狀元郎，為今年的監察使，領皇命來了邊關。第一件事，不是來見自己，而是去見自己的妻子。

一切謎團，似乎在此刻，謝夔的心中有了答案。

王仲宣曾經說過，他跟鶴語不是在那些詩詞聚會上認識的，想來應該是王仲宣去左相府時，在左相府遇見的鶴語。

那當初鶴語去左相府是有多頻繁，才總是能讓王仲宣偶遇？

謝夔忽然了拳頭，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太在意。過去的事早就過去，可是現在，他就是有些控製不住地到了嫉妒。

陸雲青究竟是什麽人？能讓鶴語親自出宮，一次又一次地去左相府主尋他？

哪怕他跟鶴語親三年有餘，似乎也從未見過鶴語有過如此主的時候。

不應該嫉妒，但又控製不住地到妒火焚燒，難以控製。

等回到茶攤上，沒多久，謝夔就看見鶴語的馬車先一步離開了金銀樓。隨後沒多久，陸雲青也跟著出來，看起來似乎心不是太好。

耳邊傳來鍾世遠的聲音時，謝夔像是回過神來，放下了手中最開始著的杯子，那盞茶杯，還是沒經住謝夔的力量，最後在桌上碎了一片又一片。

“不用了，他會來見我。”謝夔說。

鍾世遠卻已經直接從對麵蹦了起來，他一把住了謝夔的手腕，皺眉：“大哥！”鍾世遠不滿道，“你這手先去包紮。”

剛才謝夔是直接將那茶杯握在手中碎的，沒有用什麽力，就是蠻力，一把碎。那掌心裏，有刺眼的跡和陶瓷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