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夔這時候驟然想起來，剛才他聽見的第一聲呼喚，似乎就是公主殿下在自己的名字。

謝夔站直了，他隨手了角剛才殘留的跡，轉頭，在對上鶴語那雙明顯擔憂極了的雙眼時，臉上還拉扯出了笑，“我沒事。”他說。

隻不過這話沒能安到鶴語。

之前鶴語就有到謝夔右的傷口，剛才謝夔又牽製住了都拉克和阿古達木，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他現在的況怕是沒那麽好。

“你別說話！”鶴語的聲音裏有些帶上了怒氣，就沒有見過像是謝夔這樣不將自己的命當回事兒的人，“你流了好多。”鶴語說。

鍾世遠其實也趕了過來，他原本是想要上前扶著謝夔的。可現在看著鶴語站在自家大哥邊，鍾世遠在心頭笑了聲，隨後招來了邊的小兵，代了兩句，這才轉。

無傷城經此一役，需要善後的事還有很多。

等到徹底將城裏城外都清理了一遍後，已經到了第二日上午。

謝夔傷勢有些嚴重，他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回林北城，一行人便暫時留在了無傷城。

雖然隻有短短幾日時間，但在無傷城做生意的百姓們，卻是真真切切地到了什麽度日如年。

當朔方軍重新掌控了無傷城後，百姓歡呼。

無傷城並無府衙，這裏的一切都是軍事化管理。

萬福客棧被燒毀，謝夔還沒有落腳，便已經有不客棧老板自發將房間打掃出來，請謝夔和鶴語過去歇息。

昨日鍾世遠去清掃城城外時，在無傷城守衛軍的住，發現了一群被關在地窖裏，幾乎快要被死的一大群守衛軍。

都拉克此人心腸狠毒，竟想出這種殺人不見的法子，想要將上千號的守衛軍活活死在地窖裏。

現在這群人已經被的頭暈眼花，有幾個已經堅持不住，在鍾世遠到來之前，就已經徹底沒了呼吸。若不是因為這一次謝夔派人來得及時，頂多再過三五日，這幾千的士兵，都會被死在地窖中。

謝夔知道那邊的狀況後，沉默了好一陣。

“安好死者家屬。”謝夔現在上纏著不繃帶，在客棧裏，聽著前來的鍾世遠的匯報。

鍾世遠點頭。

這時候一道影從門口進來，端著一隻小碗，小碗裏散發著濃濃的苦藥味。

來的人是鶴語。

鶴語是來給謝夔送藥，順便監督對方。

是不喝藥，嫌苦，而謝夔這個人，似乎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

昨日鍾世遠安排的軍醫收到消息後，風風火火趕了過來。鶴語就在房間裏，聽著已經一把年紀的老軍醫，苦口婆心地勸告著謝夔，“大人切莫不將自己的當回事兒，老夫回回給大人開的藥方子，大人都不曾當回事。此役傷，那一槍幾乎傷及心脈，大人一定要記得按時喝藥，可別拿自己的開玩笑。”

那時候鶴語才知道，這人居然是在傷後，經常忘了喝藥。這跟自己當初不喝藥，似乎也沒有有理到哪兒去。

哪怕是傷生病，謝夔也要忙著理軍務，半點也不會耽擱。

得知了這一點後，鶴語從昨日開始，都是親自送藥，親眼看著謝夔喝下去。

若是現在送藥的人換做任何旁的人，打斷了謝夔跟鍾世遠的談話，謝夔定然會冷聲讓人出去。

在謝夔看來，這藥喝不喝都無所謂，反正這麽多年他不也沒死嗎？隻不過是讓傷口在自己上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而已，但終究是能痊愈的。

可是現在來的人是鶴語，他哪裏舍得像是對待旁人一樣嗬斥鶴語出去？在鶴語進門的那瞬間，謝夔的目就沒從鶴語上挪開過。

“給。”鶴語將藥碗遞到謝夔跟前。

謝夔端過來，二話不說，直接仰頭一口喝。

下一刻，站在他麵前的人就像是變戲法一樣，掌心裏出現了一枚沙棗幹。

“吃吧，這是甜的。”鶴語說。

謝夔臉上有那麽一丁點的不自在，若是房間裏隻有自己跟鶴語也就罷了，他這個平日裏不怎麽喜歡吃甜食的人，被自家媳婦兒投喂餞果幹，也沒什麽大不了。但是現在房間裏還站著一個鍾世遠，謝夔不是沒有覺到此刻鍾世遠落在自己上的那道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目。

他心頭暗罵這小子大膽，但麵上卻對著鶴語出了笑，“多謝殿下。”謝夔一邊說著，一邊將在鶴語手心裏的那塊沙棗拿起來，放進了裏。同時，謝夔還不忘記道：“日後這種小事，讓下麵的人來做就行了，你不必特意跑來。”

這分明的關心鶴語的話，但顯然沒能被後者領。

鶴語衝著謝夔翻了個優雅的白眼，“下麵伺候你的人送來的藥，你會喝嗎？”昨日可是聽得明明白白，老軍醫說了，從前謝夔忙起來的時候那就是“六親不認”，每次給他送藥的親衛都無可奈何，因為送進謝夔的營帳是什麽樣子，幾個時辰後，端出來還是什麽樣子。他就不是會聽話的人，愁死人。

所以現在鶴語親自來給人送藥，可沒忘記自己當初生病時，謝夔趁機在自己上要了多甜頭。

謝夔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不由苦笑一聲，沒有辯駁。昨日老軍醫在鶴語跟前，將他從前的“英勇事跡”都抖落了幹淨，好似是知道朔方終於來了個能將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人，不得將這些年自己的苦水都一並倒出來，讓鶴語來做主。

所以現在他說什麽，在鶴語聽來，怕都不是狡辯。

鍾世遠第一次在自家大哥臉上看見現在這麽無奈的神，他在覺得驚訝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慨。所以在再看向一旁的鶴語時，他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欽佩。

能讓他們節度使大人這般“俯首聽臣”的人，公主殿下絕對是第一個，看起來，也應該是最後一個。

鶴語隻是過來送藥，見謝夔喝了藥後，拿起碗便準備離開。

但還沒有轉，就被麵前的謝夔先一步抓住了手腕。

“你也坐下來聽聽。”謝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