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到了年末, 時間的腳步忽然快了起來。集訓中心有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華城一中有週週相同的模擬考試，厲橙和蕭以恆遠隔千裡, 但他們都在自己的征途上努力鬥著。

自從進了集訓中心, 厲橙就再也沒有過週末。每天早上四點半一睜眼就開始吃飯訓練, 晚上十點半熄燈閉眼，一週七天都是如此。

直到某天晚上，厲橙躲在被窩裡用手機和蕭以恆聊天時，他才赫然發現, 原來不知不覺間新年就要到了。

蕭以恆問他新年放不放假。

厲橙回了一個鹹魚癱的表。

粒粒橙：不放，當然不放_(:з」∠)_

粒粒橙：隊裡下了通知, 一月一號進行最終選拔。

他們現在遊泳隊裡一共有大幾十號人, 最終能夠代表國家出戰的僅有三分之一, 誰能榮地走上國際領獎臺、誰要黯然地打包回老家，在這次最終選拔上, 就可以一窺分曉了。

蕭以恆一聽, 立刻關切地問他張不張。

粒粒橙：？

粒粒橙：我張什麼？

粒粒橙：應該是其他人張吧。

蕭以恆：「……」

……

隨著新年曙一起到來的, 是集訓中心為期三天的部選拔。世界中學生運會共有18個大項、220個小項，是遊泳專案就高達二十多個。

競速遊泳據賽程分為50米、100米、200米、400米、800米、1500米，厲橙要報名的就是100米和200米的比賽。

當然，部選拔並不是「一戰定輸贏」, 除了要看最終績以外, 還要參考選手平時在隊的訓練況。

雖然厲橙在蕭以恆麵前表現得非常自信, 但他心還是有些張。畢竟，他的隊友們同他一樣, 一個個都是省級冠軍級別，厲橙稍有倦怠, 就會被他們超越。

好在這一個月的科學集訓，讓厲橙的進步非常大，他的一百米績足足提升了半秒！要知道，在競速比賽裡，績能提升0.01秒就很不容易了，厲橙一下躥了0.5秒！！

有了實打實的戰績，厲橙更有信心贏取出戰資格了。

為了更好的儲存選手力、儘可能多的拿獎牌，每位選手僅允許報名兩個專案。別看遊泳隊人數眾多，其實分攤到每個小項，也就隻有兩、三個人報名。

厲橙選擇報名他最拿手的200自和100自，200自的對手有一個，100自的對手有兩個，很巧，那兩名對手都來自x城，正是當初在第一天訓練時用x城方言嘲笑他的人。

厲橙連他們倆的名字都懶得記，按照他們的外形，給他們取了外號，個子瘦高的帶魚，鬍子濃的鯰魚怪。

這兩人都是alpha，而且出同一個城市、同一所學校，兩人抱團得要命，平常很和其他選手來往。

那所學校是遊泳強校，據說歷屆世界中學生運會，他們學校的學子都能拿到出賽名額。

厲橙對此不屑一顧，「據說」有什麼了不起，他還是「傳說」呢。

比賽開始前，選手們在泳池旁熱，厲橙來回遊了幾，喚醒全，把狀態調整到最佳。

他從水下冒出頭，摘下泳鏡正要上岸，忽然，一隻手到了他麵前。

厲橙順著那隻手抬頭看去，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居然是周尖。

周尖的比賽已經進行完了，他的素質極佳，家裡又花大錢請外國教練從小培養，故而他的績在所有選手中一騎絕塵，剛剛的一千五百米比賽，他甩下其他人整整一個賽道。

周尖說：「厲橙，我拉你。」

「沒事。」厲橙覺得怪麻煩的，雙手一撐池壁，輕輕鬆鬆跳上了岸。

周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最後隻能收回來，了鼻子。

「你們比完了？」厲橙一邊拿浴巾掉上的水，一邊同他瞎聊。

「比完了。」周尖點頭，「你準備的怎麼樣？」

「害，老子不用準備，就算閉著眼睛遊，這次出賽名額也是我的！」厲橙得意地仰起頭，鼻子都快到天花板了！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站在遠的兩位x城選手同時看向了他，又裝作沒聽見一般移開了視線。

「……」周尖見他如此自信，眼神裡閃過一點猶豫。他低聲音說，「厲橙，有件事不知你聽沒聽說，但我覺得你最好做個心理準備。」

厲橙大大咧咧問：「什麼事？」

周尖：「那兩個x城選手的教練，是咱們集訓隊於教練的學生。」

「……哈？」厲橙一時間沒轉過彎來，捋不清楚這其中的人際關係。

於教練是他們遊泳隊的總教練，男兩隊都由負責。是一位鐵無的alpha，隊那邊幾乎都被罵哭過，男隊這邊也有幾個心理承能力不好的，抹過眼淚。大傢俬下吐槽，這位「於魔頭」如此冷酷無，一定每頓都要吃三個小朋友吧。

不過厲橙倒是喜歡的，因為罵人歸罵人，執教能力很強，厲橙能進步這麼多，全靠的嚴格要求。

周尖：「於教練不是從國家隊二隊調過來的嗎？在二隊當了很多年教練了，帶出過數不清的冠軍，那個x城校的教練，曾經就是手下的兵。」

「……所以呢？」

「所以，x城校每年都有選手能選最終名單，就是因為有這層師徒關係在。」

周尖擔心，於教練會因為這個原因，把本該屬於厲橙的名額撥給其他人。為此，他在得知這件事後，特地過來提醒厲橙。

聽了他的話，厲橙眉頭皺，原本輕鬆的心蒙上了一層灰暗之。

厲橙遊了這麼多年，參加過的正經比賽說也有幾十次了。他非常清楚，有些時候比賽並不是和對手比，而是在和泳池以外的人在比。

他曾經見過，有某選手起跳犯規，按理說應該績作廢，卻因為教練和裁判組關係，最後居然「申訴功」，讓那名選手拿到了一枚獎牌；他也曾聽聞，在國際大賽上，某跳臺選手發揮失常，因為這位選手是東道主國的「親兒子」，所以他居然荒誕地擁有了一次重跳的機會……

厲橙回憶起這一個多月來在集訓中心的點點滴滴，他不願相信，那個看起來鐵麵無私的於教練，也會在這麼重要的事上徇私。

「厲橙，要不你也讓你的教練，幫你找找關係？」周尖提醒他。

「……」厲橙沉默地搖頭。

找什麼關係？吳旭在千裡之外的華城，怎麼可能隔著這麼老遠幫他找關係？

一直以來他都是吳旭的驕傲，他還記得吳旭把他送到集訓中心的那天，吳旭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如果我的學生裡會有一個世界冠軍，我相信是你。」

世界冠軍是要靠自己遊出來的，如果厲橙現在就認輸、就妥協、就開始鑽營找關係，那怎麼對得起他這麼多年的付出和那些站在他後支援他的人？

見厲橙一直不說話，周尖出神地著他的側臉，沒忍住開口：「如果你找不到人，我其實可以托我家裡……」

「不用了。」厲橙想都沒想，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如果我要找關係的話，那不就和他們淪為一類人了嗎？」

厲橙向不遠的起跳臺，在起跳臺旁邊的空地，那兩個來自x城的選手圍在於教練邊，不知在說著些什麼。

他收回視線，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作為運員，績纔是道理。隻要我遊的夠快，那黑幕就永遠追不上我。」

……

哨響。

起跳臺上，幾道修長的影同時發力蹬離起跳臺，如一道道箭矢-碧藍的水麵，打破了泳池的平靜。

泳池兩旁的岸上，沒有比賽的運員們聚集在一起，給自己相的朋友加油。

泳池一共有十個賽道，為了節省時間，所以自由泳100米的選拔賽是男隊一起進行的。

剛一水，有道影就格外顯眼，他以一騎絕塵之勢，沖在了所有賽道的最前麵，後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白波浪。

在賽道盡頭的終點，集訓隊的總教練「於魔頭」雙手抱，表嚴肅地著泳池的競爭。

幾位助理教練圍在旁，一邊翻看著選手們的資料，一邊低聲分析。

「三道起跳慢了，之前糾正過他很多遍，但是他一到正式比賽就不行，心理素質太差。」

「二道今天怎麼回事？一水節奏就了！」

「六道太可惜了，隊醫說左上的舊傷複發了，雖然已經用藥了，但狀態還是有所下。」

「五道……」一位助理教練停下手中的筆，「……勢頭很足，狀態很好，節奏很棒――這是那個omega吧？」

一說「omega」，所有的助理教練都心領神會，立刻明白了他是誰。

畢竟，整個遊泳隊幾十號人，隻有一個omega！

厲橙來報道那天，大家還以為他是跳水隊的，反覆確認了幾次，才發現他是遊泳隊唯一一位omega隊員。再翻翻他的履歷，一連串的金閃閃，在華省去年的省運會上，他更是一人獨攬三枚金牌！

競速比賽向來是alpha的天下，beta隻佔alpha的三分之一，omega更是幾年見不到一個。放眼世界範圍，能夠拿到國際獎牌的omega菱角，但是所有能站上領獎臺的omega，每個人都付出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努力。

助理教練們都在私下討論，厲橙會不會就是下一個omega世界冠軍。

「厲橙的優勢很明顯了，這一次他肯定又是第一。」一位男助教很滿意地說，「剛才200自他就拿了第一，他的技非常好，起跳、轉幾近完，隻要能保持這個水平，在正式比賽上拿獎牌絕對沒問題，保二爭一。」

「可他是omega，會不會有影響？」另一位助教提出，「他的檢記錄裡有寫，他上次省賽時，熱期提前了，後來通過臨時標記抑製住了。要是這次比賽，他又提前了怎麼辦？」

「這是小問題。」男助教說，「待會兒讓他去隊醫那裡做個檢，讓隊醫出個詳盡報告。如果確實熱期要來了，那就申請打一次抑製劑。」

你一言我一語，他們很快就把這件事商討完畢。在他們看來，以厲橙的能力，這次選最終名單是板上釘釘的事，本不需要多慮。

當他們討論時，於教練一直沒有開口，法令紋深深鐫刻在臉上，盯著波濤洶湧的泳池，視線從未離開過。

短短幾十秒一晃而過，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厲橙帶領著急湧的水流，率先壁！

一聲嗡鳴，電子大螢幕上跳出了厲橙的用時，當岸上的其他運員們看到厲橙的績後，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驚呼。

助教把資料夾翻到最後一頁，檔案紙上，印著一道醒目的字型――《遊泳隊最終出賽名單》

其他專案的選手已經填寫完畢，隻剩下自由泳的選手還待填寫。

助教提筆，在紙上寫下一連串的名字。

自由泳1500米：周尖

自由泳800米：周尖

自由泳400米：……

自由泳200米：厲橙

自由泳100米：厲橙

自由泳50米：……

「等等。」忽然，一直以來並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的於教練出聲打斷了助教。

「有什麼事嗎？」助教疑地看著。

於教練抬起手，在厲橙的名字下方重重點了兩下。

「200自，可以是厲橙。但是100自，換人。」

「……換人？」助教臉上閃過一抹震驚，「可他的績……」

「我說換人。」於教練麵無表地說，「你在質疑我這個總教練的決定嗎？」

助教沒敢再問，提筆劃掉厲橙的名字，把「100米自由泳」專案後麵的名字改了第二名的x城選手。

――本該屬於厲橙的名額，最終還是被撥給了其他人。